走回前街的一瞬间，耳边重新充斥着少年少女的玩闹声，热烈的春日扑头盖脸的砸过来。姜泉脚步顿了下，看着不远处有几个熟悉的脸庞朝西街这边来，转身进了小超市。

她站在冷柜前面，目光在美汁源，水溶c100之间停留，愣神想了一会，就听见身后有人推门进来。

「你们知道吗？我们学校今年要加办春季运动会，说是咱们区三个中学联合推进，到时候一起比。」

「那放假吗？」

「别做梦了哈哈哈，」女生们挤作一团笑，停在零食柜台前拿东西，「我到时候要去给那个谁加油，这次咱们学校要统一服装，我们这周六去买吧？」

姜泉最后拿了一瓶矿泉水 ，走到收银台付钱。

「高二那几个帅哥，其中一个我老在抖音刷到偷拍他的，又高又薄，下面全是叫老公的，救大命，真的好帅！」

「我知道他！可是据说来者不拒诶，平时也是很温柔很好说话的样子，玩的很花吧……」

「那也不管我们事，反正也追不到手……」

姜泉从超市出来，仰头吞了两口水 ，冰凉的温度带走了她身上剩余的炙热，她冷静下来，又反身进去买了一卷胶带。

到教室的时候还很早，只有零星几个人伏在桌子上小憩，姜泉把上午撕坏的练习册翻出来，拿着胶带跑到走廊尽头拐角处 ，找了把凳子，半蹲在地上，一页页的沾起来。

春日午后的阳光已经有些晒人，大概是因为中午只吃了一口东西，姜泉觉着有些晕乎乎的蹲不住，干脆跪靠在墙上，努力将一页页纸复原拼凑，直等到快上课的时候，才勉强沾完了所有的页数。

预备铃响起，她着急起身，眼前眩晕片刻，又快步回到班里坐好，缓了几口气后，把处理好的练习册递给后桌，「帮忙传给陈潮 ，谢谢。」

后桌看她一眼，回头传东西，姜泉看着正跟同桌说着什么的男生接过练习册，点点头，顺手放回书桌里面，全程没有多余的表情 。

她回过身，身体有些虚弱的趴在桌子上，刚刚太热而稍微浸湿的校服后背此刻被风一吹，冰凉的贴在身体上。

片刻后她又直起身坐好，后背绷得紧紧的。

第9章班主任张胜年踩着铃声从教室前面进来，面色很不好看，手里抱的一摞书重重的砸在讲台上，把昏昏欲睡的姜泉吓得一激灵，坐直身子。

「一共二十一个班，平均分你们在年级里倒数第三，要不是全年级第一第三都在我们班里，我看你们就要我这张脸丢到操场上踩了！」

全班鸦雀无声。

张胜年恨铁不成钢，手在讲台上拍的震天响，「明年就高考！这样下去你们全体蹲级吧！偏科的，不会的，还有成绩一掉再掉的！要自救！自救！」

姜泉低下头，手指不自觉的戳着自己桌子边角断掉的一块木头，越来越用力，指尖一片通红。

张胜年缓了几口气，掀开几张纸，「成绩我贴前面，家长群里已经发出去了，有意见的课下来找我，家长会的时候我会个别同学的家长进行面谈，你们做好思想准备。」

「还有今晚上课之前，我会让班长给全班全八名的同学下发互助小组表格，成绩落后的人自己对应自己的薄弱学科，去找优势同学报名，晚自习下课前交上来，我要上报学校。」

姜泉感觉自己像被拽入无尽的海洋，压强盐分等等无时无刻不在渗透她逼迫她，但凡有一块浮木可以供她攀浮，她都绝不会如此绝望。

她的同桌听到这里已经开始跟前面的人悄悄传纸条，估计是在商量跟谁一起。

而自己呢？

姜泉缓慢的趴下，眨眨眼。

果然下课铃响起，班主任踏出教室的下一秒，班级像乍然沸腾的锅，一部分人挤在前面看成绩排名，另一部分在吵嚷着跟自己关系好的结成小组，脸上洋溢着笑容。姜泉在埋头改化学试卷，一整面上几乎都是红笔标引，后桌正亲密的挽着周玉的胳膊，「你这次进步好多，第四名诶！请客吃饭请客吃饭！你妈答应你的switch肯定给你买了吧？」

周玉站在姜泉课桌边上谦虚，」哪有，我理科本来就不好嘛，这次就全靠平时不会的题看陈潮的步骤捋下来，才进步几名，说不定下次就不行了。」

话音落下，她突然瞥了眼垂着头的姜泉，眼神落到她的腰背上，姜泉的校服是高一刚入校时订的，一直没有换新的，大概是有点短了，她有半趴着，隐约露出一小截腰，还有一对圆弧的腰窝，白嫩嫩的。

周玉看了几秒，冷嗤一声，突然一转话音，「学习小组每个人都要参加诶，你们都订好了吗，没合适的就来找我嘛，来我家，我妈刚给我订了几家很火的定制甜品，每天都来送。」

「真的嘛！」有女生兴奋开口，「我还想没有人要我我就去找学委问问，不然多尴尬呀……」

「这有什么尴尬的，」周玉笑盈盈的，轻蔑的转身，「去找学委调都没人愿意要的才尴尬吧。」

四周的哄笑声像锤子落下，姜泉面无表情 ，喉间的不适在此刻隐隐作痛，她拿着杯子起身，「让一下，我出去接水 。」

周玉看她一眼，刚要说什么，眼神突然一亮，看向后方，「陈潮 ！你组里人全了吗？」

第10章怜弱姜泉直接要从人堆里穿过去，不想多听一句，更想离此刻这个莫名氛围的地方远一些，可是周玉偏偏就故意移了一步，挡在她身前，一时周围人都看了过来。

陈潮平静的目光从手里的试卷移到周玉身上，「怎么了？」

「就是想问问你，你成绩最好，补课肯定也最有用，要是你组里的名额还有的话，」周玉从身后拉过来一个身材矮小的女生，「帮帮徐善呗，她找不到合适的组长了。」

蒋长峰从后面挤过来，挤眉弄眼的冲周玉笑，「走后门呢？」

周玉抿唇笑，「反正名额要是不满的话，最后都会被有些人想办法找老师卖可怜，与其被塞进来讨厌的人，还不如给别的同学一些机会。」

这句话明嘲暗讽的，在场的人都意识到是在针对姜泉，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

周玉故意给姜泉难堪，又拉了个完全没有威胁的女同学 ，当着别人的面彰显自己的主导权，这种隐晦又昭然若揭的暧昧，浮动在教室上空。

姜泉没什么表情 ，安静的转身背对着她们，准备从另一边出去，平时座位两边都是一边放书架，一边出入，走另一边的话需要从密集的铁架中穿过，很不便捷。

陈潮垂下一只手拎着厚厚一叠新卷子，另一只手插兜，神色冷淡的扯了下唇角。

周玉正享受着当下的气氛，见状开心的提高声音，「可以吗！那我代替徐善谢谢你，今晚请你喝东西，你还要去上次去的那家吗？」

姜泉侧着身子从书架中出来，小腿抬起来的时候歪了下，被有些劣质粗糙的书架边缘一划，割出道鲜艳狰狞的口子，她手指用力捏紧杯子忍过一阵尖锐的痛，低头看了几眼，径直出去了。

她一边走一边侧头看走廊楼下，小腿处开始弥漫一阵阵绵长的刺痛，仿佛每分每秒都在提醒自己，她不是一个无欲无求的钢铁战士，相反，她比同龄人更内向，不善言辞，敏感甚至软弱，在乎身边的言辞和外界的态度，如果不想办法剔疾去疫，这块伤痛会浮肿，腐烂然后溃泛，最后足以让她的整个青春死掉。

姜泉感觉自己的胸腔像浪潮一样在一阵阵的上涌勇敢，退去后又余留一些胆怯。

她接好水 ，步子终于有些缓慢，她又看了眼自己小腿上有些长的伤口，用接的凉水冲干净了一波血迹，又回到班里。

在班级门口碰见席立，他估计是刚刚一路跑着出去又回来，正在换气，看见她愣了下然后笑，「我考的还行，你要不跟老师说一声不想去别的组，来我组里吧？」

姜泉下意识想拒绝，可不知怎么顿了一下，鬼使神差的点点头，「可以吗？那谢谢你。」

两人在教室门口说话，姜泉的头发被风扬起，又打在正仰起浅笑的脸颊上，班里有人看到，忍不住嘀咕，「他俩干啥呢？」

蒋立峰看过去，片刻后忍不住碰陈潮 ，「其实姜泉长得挺娇哈，也不是娇，就是那种跟辣妹不一样的感觉，怎么说呢，怜弱，是这么个词不？」

半晌没人接话，他疑惑的回头看陈潮 ，结果对上一双冷然的眼睛，以及皮笑肉不笑的俊脸。

蒋立峰吓了一跳，心惊胆战，「呲啦」一声往后撤椅子，跟他拉开距离，「你干什么？别吓人，今天这么大火气？刚才还给周玉甩脸子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