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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燕歌行 第二十集 红粉骷髅 第一章 时轮心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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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雁塔。

万点佛灯簇拥下,正中的金身法王光芒四射,如同佛。

程宗扬回过头,目光深深看向吕雉。

即使再迟钝,他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这贱人给坑了。

吕雉轻飘飘落在地上,那双漆黑的羽翼收起,悄然消失在背后。

她扯过一只蒲团,放在程宗扬面前,然后若无其事地掠了掠发丝。

释特昧普站起身,金灿灿的身影犹如一座雄伟的山岳,拔地而起。

头顶的螺髻映着佛礼,袈裟晃动间,闪烁的金光简直亮瞎人眼。

“程檀越。

”雄浑的声音在塔内回荡着,嗡嗡作响。

周围的佛灯仿佛被他通体绽放的金光压迫,摇曳间明火不定。

程宗扬身上沾满了血迹和污泥,与面前金光耀眼的特大法王一比,就像刚在泥窝里打过滚一样,狼狈不堪。

但他没有半点自惭形秽的模样,随意甩掉满是泥污的靴子,然后面对着巍然挺立的释特昧普,往蒲团上一坐,一边指了指身上的衣物,喝斥道:“没有一点儿眼色!”吕雉玉容无波,冷着脸帮他解开皮甲,除去外面魏博制式的战袍。

很快,指上就沾满了血渍和污迹。

程宗扬略微侧过身,自行脱下还算干净的中衣,将韩玉的头颅仔细包好。

自己从来不是什么视死如归的英雄豪杰,也不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盖世枭雄。

他的镇定,仅仅是因为无可选择。

搏命至此,他早已真气耗尽,举步为艰,多站一会儿恐怕就会一头栽倒,爬都爬不起来。

但凡有一拼之力,自己早就狗急跳墙,人急跳房了。

将包好的头颅放在膝前,程宗扬开口道:“堂堂蕃密法王,竟然跟我家里一个卑贱的洗衣婢勾结到一起,末免太屈尊了吧?”释特昧普粗犷的声音道:“洗衣婢?”“你以为呢?”程宗扬一脸惊讶地说道:“你不会还当她是垂帘秉政的汉国太后吧?这贱婢的势力被我连根拔起,扫荡得干干净净,早就是落势凤凰不如鸡了。

平常只配在内宅给本侯洗衣干活,白天端茶送水,夜里暖脚侍寝,就跟粗使丫头一样使唤,哪里还有半点太后娘娘的尊荣?”程宗扬说着,张开手臂,毫不客气地将吕雉揽到怀里,就像搂着一个粉头一样,大肆摸弄。

释特昧普露出一丝玩味的表情,“原来如此。

”程宗扬将怀中的美妇摸得面红耳赤,羞忿难当,仍不停手,冷笑道:“瞧见了吗?这贱婢不会是跟你们吹嘘,她在本侯内宅的地位很高吧?什么宠冠六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丹田内传来撕裂般的痛意,生死根像被卡死的齿轮一样,程宗扬竭力催动一丝,转化出一缕真气,一边借着吕雉身体的遮挡,握住贴身收藏的刀柄。

跟释特昧普拼命?若自己状态完好,或许可以一试。

但现在,程宗扬只想着怎么一刀下去,把自己杀得死死的。

因为自己没有第二刀的机会,如果不能一刀干掉自己,接下来就会被这妖僧的秘法灌顶,沦为被他控制的傀儡。

释特昧普身上金光大作,金袖车轮般张开,金光闪闪的大手一掌拍下,“那就先杀了她!”程宗扬将刀柄对着自己的心口,刚要拼尽力气,凝出刀刃,怀中的吕雉忽然一扭身,像八爪鱼一样抱紧他,那张玉脸因为羞恼而涨得发红。

金色的掌影一错,从吕雉头顶掠过,落在他的头顶。

程宗扬被吕雉搂住,无法躲闪,紧接着一股沛然而阴寒的意志袭来,像瀑布一样透过颅骨,侵入脑海。

眼前一片漆黑,如同置身于无边的黑夜中。

接着黑暗中浮现出无数佛陀,他们紧闭双目,然后同时开口,吟诵咒文。

“嗡,吭恰嘛喇,瓦喇雅,唆哈……”阴森诡谲的梵唱声中,自己仿佛小如芥子,飘浮在黑暗而冰冷的虚空中。

周围漫天佛层层叠叠,一望无穷。

最小的也有百丈金身,大的一根脚趾就如同山岳,自己就像微尘一样在飘浮在金身脚下,即使穷尽目力,也无法看到金身的全貌。

伴随着震撼人心的梵唱声,那些佛陀口中吐出一个个金色的符文,甫一出口便凝为实质,仿佛黄金铸成一般,旋转着落入自己眉心。

然后透过颅骨,在脑海中连接成一条金色的锁链。

他看到脑海中自己的身影盘膝趺坐,宛如虔诚的信徒,那些无数符文组成的锁链绕身飞舞,带着无可辩驳的澎湃意志,飞速钻入那个身影耳内。

时间和空间在咒语中扭曲,视野紧跟着飞舞的锁链,再度深入颅内。

组成锁链的符文崩碎分解,每一枚符文都由无数更细小的符号组成,它们逐一升起,密密麻麻烙印在天宇上,将那片透明的天宇染成一片耀眼的金黄。

金色的光线下,自己的身影再一次出现,身上披着一件灰色的僧衣,头上三千烦恼丝尽数脱落,那些金光映在头颅上,将光溜溜的头皮镀上一层血浆般黏稠的金黄。

金光在头皮上游走流动,汇聚成九个圆形的金斑。

那个正在受戒的身影虔诚地俯下头,任由头皮被金斑烧蚀,越来越深,直到穿过血肉交连的头皮,蚀透白森森的颅骨,露出颅内灰白色的脑沟,然后在沟壑纵横的大脑皮层上流动着,留下金色的烙印。

烙印沿着大脑皮层往外蔓延,直到整个大脑透出金属的质感,仿佛黄金铸成一样坚不可摧,不朽不坏,澄澈无垢。

那个裸露着脑髓的身影愈发虔诚,他低着头喃喃低语,全心全意地向佛陀顶礼膜拜,向佛之心,如同磐石一样坚固。

“嗡,吭恰嘛喇,瓦喇雅,唆哈……”梵唱声中,释特昧普唇角裂开,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然后抬起手掌,带着令人敬畏的慈悲与怜悯,居高临下按向那个虔诚的身影。

大宁坊。

坊南。

通往坊外的排污渠上扣着石板,做成暗渠,每隔百余步,都有一道竖直的窨井。

几支火把伸过来,往渠中照了照。

里面黑色的污水混着淤泥,水中结着零星的碎冰,上面漂着菜叶和几片破布。

那些追兵还不放心,弯弓往沟渠中射了几箭才离开。

箭矢贴着头皮飞过,险些射中裹头的黑巾。

张恽全身都钻进污水中,只露出口鼻。

等追兵走远,才小心翼翼地往外爬去,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郑宾伏在一棵古树的枝桠间,手指按着肩膀被射中的部位。

箭杆已经被他折断,入肉的部分深及两寸,除非割开皮肉,才能取出箭头,鲜血顺着手臂一滴一滴流到树上。

坊东的街巷中,两人扶携着蹒跚而行。

范斌肋下中了一刀,半边身体都被染得血红。

他嘶哑着嗓子道:“兄弟,把我放下吧,这样咱们俩都走不了……”戚雄将范斌的手臂架在肩上,贴着拐角处的墙根听了片刻,然后悄然退了几步,藏在临街一户人家的屋檐阴影下。

不多时,几道人影从屋顶掠过,两人屏住呼吸,等着那些江湖人走远。

忽然一朵烟花在天际绽放开来,远处传来欢呼声。

两人同时抬起头,烟花在屋檐的缝隙中透出绚烂的光影,映在两人脸上。

十字街旁,薛礼扛着一杆亮闪闪的银枪,从巷中慢悠悠出来。

他一边走一边哼着小曲,手里拽着条布巾,擦拭着皮甲上的血迹。

烟花绽放,他驻足望向天际,悠闲的态消失不见,猿背上肌肉缓缓隆起,腰间的长剑发出一声不甘寂寞的龙吟。

古树上、沟渠中、长街间、太清宫东苑的水榭旁,纷纷有人抬起头,望向夜空中那朵明亮璀璨的烟花。

王彦章没有抬头,他握紧铁枪,身子微微低伏,盯着面前的对手。

被他引来的追兵足有上百,僧人、军士、江湖人……一层层围成半圆形,将王彦章围在太清宫的高墙边。

烟花亮起,在寒光凛冽的长刀和枪锋上映出梦幻般的光华。

不少人都抬头望向天空,但最前面一排没有人敢移开视线。

他们紧盯着那个铁铸般的少年,心里不约而同地生起一丝寒意。

这个赤足少年以一己之力,从坊南直杀到西南隅的太清宫,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沿途阻截的追兵死伤累累,无一能挡,稍有疏忽,也许他们就是下一个伤亡数字。

“铛!铛铛!铛铛铛!”一阵匆促的鸣金声响起。

手执银枪的魏博军士仿佛同时松了口气,迅速往后退开。

在军官的指挥下,整队收兵。

紧接着,尖利的哨声接连响起,那些江湖人交头接耳,乱纷纷地嘀咕几句,然后轰然散开,消失在黑暗中。

随即,苍凉的号角声传来,随驾五都的蜀地军官闻声退下。

声势浩大的联盟,顷刻间鸟飞兽散,只剩下寥寥十几名僧人还立在场中。

一道人影跃上墙头,赵归真负手而立,一颗青濛濛的珠子绕身飞舞。

他用睥睨的目光扫过场中的僧人,冷笑着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群大和尚。

在我太清宫外动刀动枪,喊打喊杀……诸位大师修的好佛啊!”平常喜欢辩经的僧人们,此时对他的奚落充耳不闻,没有一个跟他理论,只有一名僧人抬起手臂,“斩!”厉喝声中,众僧同时扑出。

“叮!叮!”王彦章铁枪头尾一摆,挑开两柄戒刀,赤足在墙根一蹬,就地滚出丈许。

赵归真大怒之下,纵身掠出,道袖飞舞,将一名僧人拍得倒飞出去。

“诛!”一名黑衣僧人闻声撕开僧袍,在胸口画了个带血的“卍”字符,低吼一声:“阇都诃那!”义无反顾地冲上前去,张臂抱住赵归真。

毁火性的气息从他身体内爆开,一声巨响,迸出漫天血雨。

旁边的王彦章像铁锭一样被震得飞开,几名僧人也被震得耳鼻流血,他们盯了王彦章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血雨纷纷扬扬飘落,赵归真像被石磨碾过一样倒在墙根,那颗被他养护多年的护身珠灰飞烟火,人倒是剩了一口气,但也筋断骨折,奄奄一息。

巨响过后,道门宗派才有人从太清宫出来,远远避开浑身是血的赵归真,围着他指指点点。

最后还是燕姣然现身,将气若游丝的赵归真带回观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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