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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里的罂粟花【第八章】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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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里的罂粟花】(8.15)2021年10月23日几分钟过后,心跳似乎停住的我,无力地趴在车脚垫上。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道路周围依旧车水马龙,还有七嘴八舌嚼着牙花子跑过来围观凑热闹的,可在我耳边能听到的,只有撕心裂肺的哭泣和哀嚎。

这一秒,全世界似乎静止了。

「……秋岩……何秋岩!你……」赵嘉霖抱着孩子从寝室楼里推门而出,身后还跟着那个同样提着一把老旧手枪、满脸严肃的老牛太太。

赵嘉霖的叫喊声似乎给我的心跳重新通了电,继而,看着眼前的一幕,四肢麻木下来的我,也总算是艰难而痛苦地掉下了一滴眼泪。

「哈……哈哈……秋岩哥……人……没事吧?」——倒在车舱外面那名制服警的尸体旁边的那个人,是陆思恒。

——我倒宁愿那个人是我。

赵嘉霖看了我一眼,看了看车上被我按着头蜷缩着身体发抖的乐羽然,想了想,又连忙抱着一脸懵懂、被众人当着似乎什么都看不到、但从眼看去似乎又什么都看到了的小练明雅回到了老牛太太身边。

老牛太太什么都没说,把手枪收到了老太婆棉裤里,又一把接过了孩子,口中念念有词:「来,跟奶奶玩一会儿啊!奶奶屋里还有麻花、槽子糕和茶水儿呢……好吃不……来,不看他们啊,妈妈没事儿的……告诉奶奶,还想吃麻花不……」我连滚带爬地下了车,一把攥住陆思恒的逐渐失去力量的右手,摸着他逐渐冰凉的身体:「我没事!小陆,你也没事的……你等一会儿哈!秦耀和黄毛已经去医务室找老薛去了,他马上来!」——用这样的话骗骗他,可能是我此刻能尽到的最大善意了。

刚才那一秒,正在我把乐羽然往车上推的时候,一枪打了过来,当然电光火石间的事情,我也说不清谁先谁后了。

乐羽然还没全然上车就趴下了,于是我也赶紧趴下,姿势当然不雅,但我为了保护这个目前唯一可能知道练勇毅所知道的关于成山贪污利益链的证人,我也只好在枪响同时扶着乐羽然的腰、身体压在她的屁股上,侧身挡着枪声打来的方向——从枪声响起,以及从刚刚那个制服警大哥中弹的方向来看,应该是从市局东侧十字路口那边,而且弹道平行于地面打来,搞不好那杀手是在一辆停在路边的车里;但就算是狙击枪,最大有效射程在一两公里,下午一点多钟,路上嘈杂,车水马龙的还都是行人,有点设计经验的,都不会把射击点选在一千米开外,好在今天风大,刚才一下子打到那位制服警大哥太阳穴上的子弹应该就是因为刮风造成的偏差,要不然杀一个成天除了巡街和跑腿就是喝酒抽烟吃肉的普通警察,根本犯不着用杀手,对方肯定是冲着乐羽然来的……正在我死死护住乐羽然的时候,刚才就在我身后的陆思恒突然挡在了我身体的左侧,拔出手枪朝着道路东侧瞄准着,并冲我大喊着:「秋岩哥!快!我帮你挡着!」话音刚落,又一枪打了过来……我来不及多想,挟着乐羽然的纤腰就往车上窜——好在这女人身材苗条体重又轻得很,她听到了以后也顺着我的力气往车上跟我一起窜并在我的保护下猫着腰躲在我的侧怀里和大衣下,一动也不敢动。

紧接着车外果然又是两枪,且听车门口陆思恒闷咳了一声,等我再缓过来,趴着探出车外半边身子,陆思恒就已经躺下了。

接着东侧十字路口就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刹车磨皮声音,只见果然在大概九百多米以外的一辆无牌照灰色面包车迅速地转弯甩尾,一个调头朝着东侧远远开走。

平时跟陆思恒关系最铁的章渤大啸一声,拔起手枪对着那辆车就连放四五枪,他身后的傅穹羽、秦耀,还有一直跟陆思恒总在一起出双入对的申雨萌也咬着牙站起身,也在章渤身边分别开了三四枪。

然而根本没什么用,局里标配的这种改良64式最大的射程也就两百米,距离本身就远,而且章渤他们几个开枪的时候,也又刮起了一阵大风,再加上此刻天上忽然放晴,地上全是积雪,积雪一反光很容易造成「雪盲」,而这几个孩子又没一个戴墨镜的——事后我一回想,发现他们这几个居然没有一枪打到无辜路人的,也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去找警医!」见车子远去,秦耀第一个反应过来再开枪也没什么用之后,拔腿就往警局大楼里跑。

杨沅沅缓了缓,也立刻跟了上去。

但此刻,围在陆思恒身边的所有人都已经看得出来,就算是老薛过来也没用了:他的嘴唇开始发紫,在我握住他的手之前竟开始朝着半空有气无力地抓着,而且呼吸还很困难,可我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迅速看了一眼他中枪的位置,一共三枪,一枪在大腿上,一枪在左肩膀,一枪在两胸当中,按说都不是致命伤,把子弹取出来再养养伤就好……「啊呀……秋岩哥……」陆思恒痛苦又软绵无力地叫了起来。

「怎么了,小陆?」「头……疼……」我赶紧捂住他冰凉的脑门,深呼吸着安慰着他:「没事,噢,小陆,坚持一下……」「哥……头疼!疼死我啦……这头……疼死啦……不是我的啦!」陆思恒喘不过来气,但是他仍旧吃力地抓着自己的额头,还从嘴里发出嘶哑的吼声。

——看他这状况,我一下子就全明白了,他中的这子弹上面是有问题的。

「你坚持一下!老薛马上来了!薛警医来了就好!」可我嘴上只能这么说。

「秋……岩哥……」但人的情绪变化是能被旁人感知的,即便对方是个将死之人,「我知道……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吧?我……我没给……咱……专升院的……丢脸吧?」「没有!小陆,小陆你是好样的!好兄弟!」「第一天……见你……和夏组长……对不起啦!」「现在你说这个干嘛!等你再见到她了,你再跟她亲自道歉!」我咬着牙故意训斥道。

陆思恒刚要笑笑,全身却开始逐渐剧烈地痛苦地抽搐着,但他仍忍着痛,挣扎着松开我的手后,又焦急地在半空中比划着:「萌……萌萌……」申雨萌此刻早已哭得说不出来话了,她一听陆思恒叫了她的名字,立马不顾蹭了一腿积雪地跪在地上,握住了陆思恒的手,摸着陆思恒的脸:「我在,我在……」「萌……我……我喜欢你……说晚了……对不起……对不起……」站在申雨萌身后的章渤嫉妒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陆思恒,但紧接着一咬牙,嘴角一抽,他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漱漱淌下,然后立正,对着陆思恒敬了个礼。

章渤的那个敬礼,我觉着陆思恒是看到了的,因为他最后的表情是微笑着的。

紧接着,陆思恒就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停止了。

可在他身子彻底变得冰凉的那一刻,心脏还在缓缓跳动,但越来越缓,却又像一个让人抓不住的淘气精灵一样,没过多一会,便离我的手心逐渐远去。

——这已经是在我身边死去的第三个战友了。

周围也突然围了一圈路人,那手机拍着照片、录着视频,脸上尽是戏谑;他们看着地上的那摊血,被我和申雨萌抱在怀里的陆思恒和倒在车前的那个制服警大哥,满眼写着的那些两字词汇,尽是「可口」。

在这个时候,薛警医和保卫处的人才姗姗来迟。

「干什么!干什么的!录摄牺牲警员,违法知道吗?」「手机拿来!不删除的话,马上逮你们进去!要不就就拿来我给摔了!」「都给我把刚才拍的东西删了听没听到?」……保卫处的人瞟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制服警和陆思恒,立刻把我们的位置尽量手拉手围出一个圈,并厉声指着周围那些对着我们不停按着快门、嘴巴上带着马上就能够充实自己抖音、推特、朋友圈等一众社交App所激动不已的、微笑的路人们,但是因为周围的人越聚越多,而他们赶来支援的保卫处警察也就不到十个,所以,即便他们如此努力到蛮横地叫骂着那帮生活中热心的导演们,却还是在我们身旁给他们留下了一大堆充分的机位。

薛警医立刻跪在地上,拍了拍我之后,示意我拉开申雨萌。

申雨萌抱住陆思恒死死不放,但她毕竟是个小女孩,根本拗不过我的膂力,被我翻着胳膊反手挟住。

薛警医拉开了陆思恒衣服的拉链,扯下了一点裤子,又剪开上半身的里衬,简单地看了看陆思恒身上的子弹空和从中流出来的黑血,对我摇了摇头。

「我操你妈的,姓薛的老灯!我发现我从进咱市局之后,你就没正经救过谁啊!你他妈在局里干啥吃的!」秦耀见状,含着泪咬着牙,骂骂咧咧地一把抓起薛警医的衣领就往车门上按,并且作势要打。

「住手!找谁都没用的……子弹肯定事先是喂了剧毒的,别说一个急救警医不行,就算是Y省医大的教授医师都没办法!再说了,你把老薛打了,能让小陆活过来么?你就别他妈再添乱了行吗!」我无可奈何地说道。

薛警医点点头,语气冷静地跟秦耀解释着:「小何说的对,你就算打我也没用的。

子弹上肯定涂了高浓度氰化钾,仙难救」我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好在丝毫没伤到半根头发的乐羽然,又难过地看着周围围观拍照、现在又被保卫处警察们勒令删除影像后正在埋怨的众人,心里只剩下万般苦涩与窝火……可其中有一个围观者的眼好像不太对!——别人看着陆思恒和另外一个警察的死,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看出殡不嫌殡大的模样;而只有这个人,他的眼睛却是在不停地找着什么东西……他一边寻觅一边假意溜达,接着他感觉没人注意到他之后,他直接绕出了被保卫警察们好不容易归拢到一块堆儿的人群,又双手交替着套进袖子里,乘人不备悄无声息地溜达到了我右手旁面包车的另一侧,站在行车道上就一个劲儿地往车里寻觅……坏了!我操你妈的……我咬着牙,捏着一手的冷汗猛地站起身,直接放开了还在哭泣挣扎的申雨萌,并且握紧了手中的枪;而就在我带着愤恨踩着松软的积雪,迅速地将将跑到车子另一侧的那一秒,果然,对面这家伙也从袖子里也掏出了一把手枪,正对准了还在车里蹲着、正往外探着头往外看的乐羽然……「——嘿,伙计!」在那家伙把枪口对准乐羽然的那一霎那,我叫了那人一声。

那人应声愣了下,再扭头一见我冲他走了过来,一瞬间就慌了……而我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抬起左腿来,竟然一脚提到了那人的左颧骨上;那人吃痛后再加上头晕,一个趔趄就朝着他的左手边一栽歪;说巧不巧,在对方向的路上突然驶来一辆轿车,正好结结实实地撞在那人身上,直接把那人撞出了一米多远。

与此同时,周围围观的路人里面又突然多了三个人,这三个眼见事情不对,齐齐拔出手枪,准备朝着冲锋车里面拔枪就打……而距离他们最近的赵嘉霖、还有正一肚子闷火没处发泄的秦耀,外加一旁见了陆思恒被杀后半天没说话但还提着手枪的傅穹羽,几乎是同时抬起手枪,对准着那三人射击。

——赵嘉霖和傅穹羽都只用了一枪,就打中了目标的脑门;秦耀这小子一激动,第一枪却射空,但是第二枪则结结实实地打中了那人的肚子,等他看那人载倒后,深吸一口气,双脚一生根,胳膊一用力,直接拎起了那个小个子的身子,并把枪口顶在对方的左胸口,怒吼着打光了枪里的所有子弹,哪怕保险已经脱了膛,他还在对着那已经留下好几个透明窟窿的尸体扣着扳机:「操你妈的!去死啊——」——砰!砰!砰砰砰!砰砰!等再回过头来,再看那些看热闹的家伙们,一个个全都腿肚子打筛似的蹲在路边角落里不敢站起来。

而另一边的我提着手枪,在对着刚刚那位肇事司机打了几个手势简单安抚了一下后,我缓缓走到了那个被车撞到全身骨折的家伙身边。

看着男人在地上闭着眼咬紧牙关,我便先狠狠地抬腿照准了他的肚子,用着自己的尖头马丁靴一脚结实地踢了上去,男人顿时瞪圆了眼睛、大张着嘴巴,痛苦地闷咳了一声,并单手艰难地捂着肚子,来回挣扎着想要打滚却半天只能像不倒翁一样晃悠着。

我看着他那另一只胳膊和双腿都是弯折的状态,估计四肢里确实至少有三肢应该是骨折了,毕竟刚才那辆行驶在对向车道又不明就里的轿车的速度差不多五十迈左右,给这家伙撞飞出去,没立时崴泥蹬腿,已经算是拿他八辈子祖宗的积下的阴德消业了。

我反手握着枪托蹲下,咬着牙根拽起了那个人的身子——那人看起来少说也四十来岁了,头发有些花白,脸上尽是沧桑的粗糙皱纹,跟下巴刚剃干净没多久,露出一层青茬。

如要是不当个职业补刀的杀手,这人应该是个当父亲的。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的同伙,刚杀死了一个应该跟自己儿女差不多大的男孩。

「谁派你们来的?」此刻的我冷静异常,一边拽着他几近散架的身体,一边对他质问道。

而男人却松了口气,还冲我轻蔑地笑笑,一言不发。

「我再问一遍:谁派你们来的?」我依旧语气平静地问道。

面对我的厉声质问,男人也依旧是把心一横,眉毛都没皱一下,对着我讥笑着。

「装哑巴是吧?喜欢笑是吧?行!」我见状,也对他笑了笑。

我接着再把另一只手,放在早就瞅准的他那断掉的左小臂上,顺着他小臂反折过来的角度,握着枪柄贴着他的胳膊,往下狠狠一压、一撅、再往上一推,抓着他小臂上的桡侧肌肉狠狠用力一扭,一声清脆的「咔嘣」爆响便从他的棉袄袖子里传出。

紧接着,在他小臂中点那凸起的清晰分明的小棱角处,顺着支出的断骨形状,渗出殷红的血迹。

我想,他的胳膊这辈子应该是不会再被接好了。

「啊——嗷——啊——」正如我所期盼的那样,从男人的喉咙里发出了一阵并不是通常人类能叫出来也能想象出来的哀嚎,但是跟刚才陆思恒的遭遇比起来,我对这家伙的所作所为已经算是莫大的恩赐了。

「哼,笑啊?接着笑!」我恨不得把牙咬碎了看着他问道。

他不是被车撞得全身都骨折了么,那我就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这回能说了吧?来吧,告诉我,你们他妈的是不是『天网』的人派来的?你的幕后老板是谁?不想让你全身其他地方的骨头从肉里支出来,你就快点跟我说!」可我还是疏忽了,也有点过于急躁了——男人忍着钻心刺骨疼,在零下三十几度的天气里浑身大汗淋漓,又瑟瑟发抖,他低头迟疑片刻,又皱着眉挤着眼睛看了看我;我只道他是在做着心理斗争而早晚都得把知道的事情全都吐出来,可我一不留,男人一低头,就着一阵袭来的狂风,一口死死咬住了自己棉袄的衣领一角不放……等我反应过来不太对劲、而去捏他脸颊腰肌让他把衣领从嘴里吐出来的时候,满嘴白沫的男人,也是在一阵抽搐后就断了气。

我知道他该死,当然,我也知道就算是我把这里面缝了氰化物胶囊的衣领能及时地从他口中夺过来,我肯定是没办法从他嘴里问出半点东西。

不过倒也真便宜了这个老小子,竟能让他就这样给了自己一个痛快。

等我再提着手枪转过身,在我身后的所有人,包括赶来维持秩序的保卫处警察和制服警、包括薛警医、包括那围在陆思恒遗体周围原本泣不成声的六个菜鸟、包括车子里的乐羽然和猫在角落里双腿发软想走也走不动道的围观者,以及正在朝我身边缓缓走来目带担忧的赵嘉霖,全都在用着一种极其惶恐的目光看着我。

就好像此刻的我,比这帮杀手们更可怕。

等到最后这个被我折磨的杀手找到空档咬了毒药、断了气,周围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们就在也不敢接着围观了,一来是刚才包括死在我身边的这个补刀杀手,一共四个,刚刚都是藏在围观人群里的,现在按照路人的视角,我们这帮穿着便装的警察们似乎都有点杀红了眼,他们这群人估计也是生怕自己被怀疑到甚至吃了瓜落,二来也是刚才这帮人这一次不仅听见、还都看见了警局门口开枪了,警察长眼睛、杀手长眼睛、手机镜头也算有眼睛可是子弹却不长眼睛。

在这个时候,他们这帮人也不再去管什么抗议、什么人权、什么反对暴力执法了,十几来个好事的围观者,一瞬间全不约而同地,一溜烟四散而走,兔子见了都得管他们叫祖宗。

「何秋岩啊何秋岩,你们重案一组的人可是真行啊!」保卫处的老程原本还在带人护着周围那群围观群众,见他们都自己离开了、先前拍的视频和照片该删也都删了,这下他才松了口气,随后就跑到我身边来扯犊子了——保卫处有一个算一个,嘴臭的毛病从来都改不了,「怎么你们重案一组老能在咱们市局门口出事儿呢?先是夏雪平,现在又是你,当妈的走了儿子又来了是吧?你说说,这都是第几回了?」这话真如在我心里的那根火捻子上头再撒上一层白磷,我一时热血涌上头来,转头就推了他一把:「你他妈说的这叫人话?啊!你以为我愿意遇上这种事儿是吧?啊?你以为我愿意看着自己的部下加学弟就这么死在我自己身边?我乐意?嗯?这两位,一个是咱们警局的老制服警,一个是咱们新选上来的小学警,你看看他们!然后你现在又跟我说这个?」老程身后的保卫警察一看我推搡他,也立刻摆出一副不忿的样子站起了身,准备围到我身边;老程这人嘴臭归臭,但是我平时就看得出来,这家伙也算是保卫处里最有良心的了,这会儿他被我连推了三下后,转头再一看自己的这些弟兄们要冲着我来,便立刻对他们挥挥手并且皱眉摇了摇头:「干嘛啊都要?都给我站住咯!」他转过头也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又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你们重案一组在咱们局门口表演的节目也忒多了吧?而且这马上两点半了,胡副厅长又要下来视察,检查咱们全市各个部门和派部分派出所的保卫安全工作,你说说,你这时候又给我整这么一出……你这不是给我们保卫处全体哥们儿和沈副局上眼药呢么?」「哟呵,他又要来是吧?一天天他妈了个巴子的实事儿没办几个,天天下基层来视察!这老家伙又来查啥玩意啊?」「那个啥……说是要来……检查咱们市局和各个分局的……卫生」老程也挺不好意思的,支支吾吾地给了我一个颇为无语的答案。

「我操他妈的,堂堂一个警察厅副厅长亲自督导卫生?还真想得出来!看样子这几个杀手还是动手早了啊,要我说,干脆就把胡敬鲂那个老逼贼也直接干了算啦!」我愤愤不平道。

「行啦!你小子,没完了,真要趁着这股心火一枪杀到省厅所在的那个旧总督府去?之前只是感觉你是个混不吝、啥祸都敢闯,现在我发现了,你是真有杀红了眼的时候……但是咱们别人儿还得活呢!小何,你今天这话在咱们市局弟兄面前说说也就算了,你这些话要是听进省厅那帮人的耳朵里,可就不是你一个人挨收拾了!」老程抬手用枪口挠了挠脑门,皱着眉头龇着牙道:嗨!行了,我刚看见,你们这不还保护着一个娘们儿呢么?赶紧把人送别地儿去吧!你们重案一组净整这些烫手货!走吧、走吧,地上这帮老崽子的尸体我让人收了,送到鉴定课去,要是想查他们的啥玩意,之后管邱康健要去吧,保卫处可没人敢惹这身骚!还得在沈副局座手里听差呢!赶紧忙去吧!」老程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做的事情值得我一个感谢,但是他的那些话听起来永远那么恶心,于是我只送给他一双斜棱眼。

——看了我的斜眼一瞪,老程居然还慌了,他连忙说道:「哎呀!我说的『老崽子』里头不包括你们一组那个小年轻!我说秃噜嘴了,行吧,小祖宗!」我深吸了一口气,走回到陆思恒的身边,看着跪在地上哭成泪人的申雨萌、站在她身旁勉强扶着她却也泣不成声的其他五个菜鸟学警,逼着自己清醒地心狠道:「都别哭了,还有任务呢,等下到了消停地方你们有工夫了再哭」我回头又看了看多少也被这种悲凉情绪感染了一些的赵嘉霖,「帮个忙,把她拉起来吧」也湿润着眼眶的赵嘉霖难以置信看了看我,迟疑几秒后,扶着申雨萌的肩膀把她拽了起来,并摸了摸她的后背安抚着。

「拜托你和老薛把他也一并送到鉴定课吧!」我看了看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薛警医,对着老程喊了一声,转过身来我又看了看秦耀:「你联系一下陆思恒的家人吧,然后你让白浩远给人事和总务打个报告,申请一下开个追悼会……」「秋岩哥,不用联系了……就算这个追悼会能开,他家没人能来」秦耀抬手抹着眼角,带着颤音说道。

「嗯?」「老早陆思恒他爸妈就去南方打工去了,七八岁之前还能分别回家看看,打从他八岁之后父母就没有音讯了。

呵呵,我们这帮人,都是四舍五入基本上没有家的,所以才能汇到一块儿当朋友。

陆思恒他家里还剩个七十多的姥姥,但他姥早就得老年痴呆症了,一直是陆思恒在照顾她,坐轮椅、下不了地,吃饭喝水都得拿喂食器往嘴里送……平时在警校他都不住校,F市、K市坐着长途两边跑,这陆思恒要是跟咱们在局里加班儿,只能拜托邻居照看,要是邻居也没工夫或者是忘了,老太太只能饿着……」看着倒在地上喋血的陆思恒,在狠狠叹息之后,我也绷不住了:除了为这小子的牺牲伤心之外,还为了那个精世界只剩下一片混沌的老太太。

因为跟着我,给人陆思恒家彻底弄绝户了。

——而且按说正常情况下,局里应该马上安排陆思恒的外婆住进省厅或者市局下属的康乐护理机构、或者是帮着联系养老院,可据我所知,十年前省厅就不知道因为什么把我外公当年亲自挂牌的附属康乐疗养院给关了;而至于联系养老院:省厅明面上是没钱,肯定没人会帮着干这个事儿,尽管咱们一组刚赢了省厅那帮脑满肠肥的大员们一笔篮球赛奖金;市局倒是有钱这个我知道,但是徐远那些钱全走的是公款的账面,我在风纪处也有钱,但问题是风纪处现在最有话语权的是那个方岳,他肯把这钱给我吐出来么?这可怎么办呢……「再换辆车……」我忍着心里的苦,想了想继续说道,「这么着吧,也别去管总务处借车了,来不及,你们几个,直接找下咱们局里制服大队现在正巡逻执勤用的警车,现在就去找。

别的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对着秦耀等人吩咐着,并赶忙让周围的几个制服警安排车子,又连忙把惊魂末定的乐羽然和一直让宿管老牛太太照看的、满嘴牛舌饼的练明雅接到了我的车上,上车前我还找了个手绢,让老牛太太哄着练明雅把她的眼睛蒙上,又让赵嘉霖坐到了我的车子里,一脚油门直奔两个街口之外的那家龙庭酒店。

时间着实太紧,任务被我安排得根本没有可以呼吸的闲暇。

而等我的车子一到酒店门口,从酒店里面就已经走出了一大帮穿着黑色商务羽绒服的年轻男人们。

此刻我的经已经紧绷到了极致,见到来人一个个戴着墨镜、气势嚣张,我摇下车窗便举起了手枪。

「哎哎哎……」来的这一群人一见我把枪口对着他们,全都七仰八叉打着滚往旁边躲,一边躲还一边举起双手,七嘴八舌地说着:「哎嘛,这条子咋的、打招呼都用喷子啊?」「别别别、何组长吗?自己人!」「别开枪、别开枪!我们是张霁隆张老大派来的!」「他们是张霁隆派来的,秋岩!把枪放下吧」赵嘉霖在我身侧说道,并拍了拍我的肩膀。

她的话里话外虽然是的确怕我因为精高度紧张而乱开枪,但是我用余光一看她,实际上她也把上了膛的手枪半举了起来。

我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冷静片刻后抬头看了看坐在车后座抱着女儿的乐羽然,实际上刚才在酒店大门打开、冲出这么一堆披着黑羽绒服的隆达集团的人的时候,乐羽然的色也是相当紧张的,但是打从车外面的这帮人自报家门说是张霁隆派他们来的之后,乐羽然似乎淡定了许多。

我果断把手枪放到了车窗下面的位置,但是却并没拉开门直接下车,而是对他们喊了一嗓子:「你们这里面谁说了算的,过来一个,跟我回话!」但见在门口的一樽石天使像后面躲着的一个跟我年龄差不多大的家伙,摘了墨镜,点头哈腰地跑到了我的面前:「何组长!别开枪哈!我是跟着三哥混的!我叫韩强,外号叫『耗子』,您就叫我『耗子』就行!我先前因为在白塔街那边跟太极会那帮人打群架,还在市局有过案底呢——哎呀!」说着,他还朝着车里贼眉鼠眼地瞧了瞧,「这不是赵警官么!您也来啦!呵呵!」转头又贼溜溜地看着我道:「小何组长,您不认识我,但是我听说过您!看过您上新闻……」上来就套近乎,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这家伙揣着什么心思,只是仍旧握紧了手枪盯着这家伙,打断了他的套瓷儿问道:「霁隆哥是什么时候让你们过来的?」「就刚才啊?」「具体什么时间?」「这个……大概二十多分钟之前吧」「那你们啥时候来的?从哪过来的?」「呃……何组长,我们平时就在这酒店里带着的——那个啥,是这样的,我们这儿吧,新成立个『保安部』,平时咱们这就有二十几个兄弟跟这……」听到这话我多少还是放心了一些,等这时候我才收起手枪下了车,看了看他们确实大概有十几人都在门口统一五脊六兽地列队之后,我又问道:「房间准备好了?」「安排了。

那你何组长是咱们把头张老大的兄弟,那咱们酒店能掉链子么?来之前我就问咱们的秦经理了,房号617、618。

不光房间安排了,吃喝也都准备好了」说着,还对我秘一笑:「那个……您要是需要,漂亮小姐姐我也能给您找来;女的如果需要小哥哥,我这也行……」我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你说你认识我,那你知道我当重案一组组长之前,还干过啥职位么?」「那我当然知道啊!你还当过风纪……」说到这,「耗子」卡壳了。

「说啊,继续啊」「呵呵……不说了……」「行了,心领了」我想了想,又问道,「你们保安部都有啥家伙什儿能干活吃饭的?」「喔,咱这有警棍、电棍、防爆叉和防爆网」「没有枪?」「那……」「耗子」挠了挠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那玩意……没有……」这家伙也真对得起他的绰号,真是个「贼耗子」,于是我又接着说道:「你得了吧!隆达的弟兄能没有枪?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啊?还想糊弄我?」「耗子」一歪头,惭愧地咧嘴一笑:「呵呵,确实有」这玩意实际上不光我知道,全F市的老百姓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心知肚明,按道理和法律来讲,就算是两党和解、政体改革之后,国家也是禁枪的,但是就因为天数这么一更易,好多事情就不按照原本套路走了,不光是隆达集团和太极会这一对儿江湖上的龙虎帮派,F市其他拥枪的黑社会集团至少还得有三个。

九月份我刚来局里的时候,柳毅添就在食堂里说过,他们重案二组光要是抓这帮黑道份子拥枪,那他们一年的任务量就都排满了,但是抓人也好收枪也好,一茬一茬简直如同割韭菜一样,割完还得再长。

索性警察系统自上而下就都对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要是他们平时胡乱开枪、不会闹出人命,就没人管。

而至于张霁隆和车炫重,一个直接让安保局给发持枪执照、一个有蓝党李秘书长给他背书,对于这两位更是没人管了。

我看着韩强继续问道:「有多少?」「二十四个人,每人一把。

都是『六响儿』『小黑星』,库存里还有一千五百多发子弹」韩强如实答道。

「行,让他们每个人都带上枪,然后该干嘛干嘛去吧。

注意,别惊动你们现在的住客和食客就行,知道么?」「放心吧!三哥……那个……张老大给我打电话安排的时候都说了……三哥后来又打电话补充的,让我低调点儿,并且全听你的」我看着门口煞有介事排成一排立正站好、一副准备接受我的检阅的这帮保安们的模样,冷笑一声:「就这还低调呢?」「啊……」耗子一听,双手一抬,「撤了,都撤了吧,该干啥干啥去吧!」说完还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鼓鼓囊囊,想了想,对我问道:「那个啥……那,不用我们帮着你们市局的各位条……那个,警官帮着干点啥呀?比如在617、618旁边再开俩间儿我们住进去?毕竟你们来一回……」——呵呵,我要是用的上你们帮着这么贴身保护,那我这个警察可真是别干了。

「不用了,等人住进去了你们就可以该干嘛干嘛去了;但是你们也机灵点,保不齐会发生啥」「发……发生啥了?」「我们来之前,死人了!」我没好气地说完话,就回身招呼身后几辆车里的所有人下车。

站在我身后的耗子,脸上还带着嚣张模样,双腿已经打筛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出起来的一股冷风给冻得:「那行……行……那个什么,您别怕,有我在,您这边的各位阿Sr都绝对没事儿!而且您放心,您让我干啥我干啥去!我要是怠慢了您几位,那我韩强就抛山在外,死不归家!」我也没理会韩强满嘴的江湖社会嗑,转身便和赵嘉霖半搂着乐羽然下车,并且我还把自己车上扔着的一件夹克衫外套套在了乐羽然身上,把连帽给她戴上、拉好了护嘴领;蒙着眼睛的练明雅则让刚才一直逗着她玩的傅穹羽和杨沅沅拉手领着,直接进了电梯间。

等我带着乐羽然和她女儿一进房间,刚准备告诉这个耗子带他的兄弟离开的时候,这家伙的电话赶巧响了起来,韩强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显,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像是被他自己的手机烫了一下,要么就是被电了一下,手机差点没拿稳的同时人还差点朝前摔了个踉跄,接着连忙接通,又用着打结的舌头说道:「喂、喂……嗯咳咳,对,是我。

您……哦……哦哦……」瞬间变成一只公鸡的他抬眼看了看我,有些敬畏又惊恐地站直身子,双手端稳了电话,快步走到走廊的尽头去,对着电话郑重地小声聊了起来,并且还对着电话连连点头哈腰,视讯功能都没开,却仿佛电话那头能看见他毕恭毕敬的模样一般。

我转身取下了套在乐羽然脑袋上的夹克衫,让双手插兜的傅穹羽解开了小女孩眼睛上蒙着的手绢,安排了母女二人在洗手间里暂时整理洗漱一番。

随后,我只在这间618套房留下了赵嘉霖,便又吩咐杨沅沅和栾雪莹带着其他四人去了隔壁的617房间。

紧接着,我拿起电话,先打过去问了问邢小佳、许彤晨还有庄宁,果不其然,我留给他们的那串办公室抽屉的钥匙,除了李晓妍以外,还真被方岳这家伙霸王硬上弓地要去各配了一把,好死不死今天这个时候李晓妍跟莫阳俩人也被都叫到省里开会去了,据庄宁说他们俩「去省里」去的这个地方还不是省厅,似乎还是司法调查局——以他们两个的资历和级别,居然去司法调查局开会这倒是事,但是他俩能去干嘛,我一时半刻也想不到也想不通,但是手头的事情已经火烧眉毛了,他俩的事情我索性也就不想了。

而方岳今天却也不知道干啥去了,早上跟马庆旸他们安排完工作之后就不见了。

于是我连着给这家伙打了三个电话,寻思看看能不能从这条恶犬嘴里把我那些钱撬出来给陆思恒的外婆用,没想到他居然都没接。

宾馆服务员端上了两车餐食,气恼的我顺了顺自己的呼吸节奏,稍稍安抚了一下乐羽然和小姑娘让她们娘俩好好吃了一顿,又看了看隔壁举着筷子半天却不知道该如何下口的其他六人,便站在走廊,看着这俩房门不住地叹着气。

赵嘉霖给那母女二人倒了一杯热茶之后,也走出了房间看了看我,她刚要对我说些什么,我的手机却也响了。

电话是张霁隆打过来的。

我对赵嘉霖扬了扬下巴,一起回到了乐羽然的房间后,我自己又先直接进了洗手间,然后接通了电话:「喂,霁隆哥,什么事啊」「没什么事。

我就是问你,到没到龙庭那边?」「嗯,到了。

谢谢你啊,一起安排妥当了」「嗯,那就好。

我刚听说的,就在刚才,你们市局门口开枪了。

跟你们没关系吧?」我想了想,长吁一气,似所问非所答地回应道:「死人了」「哦。

那行吧,还有没有别的事儿要我帮忙的?」「还正好有。

我这有个小兄弟的家属——一个老太太,六七十多,有阿尔兹海默症,没人照顾,我寻思着……」「你交给我吧。

温婉婷那边有的是地方,有护工、有大夫,正好,明年她们那儿和我们隆达下面的基金会,还准备再开一个老年之家。

你就告诉我啥时候接人去就行了,其他的比如钱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就别管了」「行吧,过会儿我把老太太的地址给你,她家的钥匙你得派人来去取一下」「不用那么麻烦,我让老三给那个耗子打个电话,你找个人直接带他去开车把老太太送馨婷中心医院这边就行」「那我先谢谢你了霁隆哥」「呵呵,跟我你还扯这个!」说完,张霁隆就挂了电话。

我又立刻转身,看着章渤和秦耀这两个大男人,一个情绪算不上崩溃但总想方设法要去过度安抚哭得眼睛都干涸的申雨萌,一个在一旁骂骂咧咧满嘴没有好话但实际上早就负能量爆棚、却啥忙也帮不上,我便让他俩去鉴定课,把陆思恒家的钥匙拿来,跟着耗子派的商务车一起去接老太太。

跟我在这屋里屋外转悠了快八圈的赵嘉霖实在是忍不住了,在我身后猛拍了我后背一把,我一见她在这隆冬腊月跟我忙活得满头大汗,还跟着稍稍喘起粗气来,我才终于又站定了,正巧着走廊里也有供人休息或穿鞋提袜用的沙发,我便拽着她的袖子跟她坐了下来,看着屋里母女俩吃饭时候影绰绰的身形。

「嗯……都没腾出空问问,刚才遇上这么一遭,你没啥事吧?」我心里其实有一股脑纷乱的话想跟她往外倒,但毕竟是她先拍的我,所以我开口先问候了她一下。

赵嘉霖喘顺了气后,一双明眸直勾勾地看着我:「哼,还行,还算是个有良心的,还知道问问我还好不好。

刚才在外头,我在你身边连打带杀的,你可是一直都没咋搭理我」「我……」面对她的埋怨,我一时语塞,憋屈地说道:「我不是没顾上么?哎……你也看到了,我在重案一组现在看着是一步登天、飞黄腾达了,可我能用得上的就这么几个人,含我在内,全是孬种。

刚才没你在还真不行。

对不住了,嘉霖姐!」赵嘉霖愣愣地凝视着我,脸色微红,踌躇片刻,在我耳边吐了一口如兰热气:「行了行了,你这人真是!别人说什么你都特爱上头,我逗你呢,你都没听出来?其实我是一点边儿都没被碰到,你说我还能有什么事?再说了,我要真有啥事,我现在还能坐你身边?估计也早跟那个小陆躺到寝室楼门口了……」「陆思恒那小子其实还挺不错的,跟我身边不咋乐意吱声,但是每次往前冲的其实都有他……」我又不由自主地难过地叹了口气,「谁知道居然就这么死了……」「你也别难过了。

而且就这事儿,我得好好问问你了,何秋岩,你难道不觉着这事儿怪么?」「你说怎么个怪法?」「你想想看,你刚说要把练勇毅的老婆女儿送到这来,杀手就来了。

你不觉着你应该怀疑怀疑张霁隆?你那边打电话找他,这一出门狙击手就到了;而且刚才我看了,狙击手所在的那辆面包车远去的方向正好是霁虹大厦的方向;等那边杀手跑了、补刀的也没得手,这才多一会张霁隆就知道了?他还这么惺惺作态的给你打电话来,这是不是他心虚啊?」我转头认真地看着赵嘉霖,有气无力地笑笑,我也不知道我是在笑她还是在笑自己:「原来你是这么看他的啊。

他不跟你父亲和你那四个叔叔都是什么F市满族理事会的么」「不是,那又咋了?我就是觉得他挺有问题的,别说他也是旗人,他跟我们家关系还可比一般的人关系都不错呢!那又咋了?他是黑道,我是警察!」紧接着,赵嘉霖又转头眨了眨眼,「不过的确,从人情上讲,按说我不应该这么说他,但他毕竟是个黑社会老大——什么叫黑社会啊?黑社会讲究的都是心狠手辣,且又无利不起早。

我一直觉得他这么一个人,跟你一个才二十岁出头的小警察关系打得这么火热,绝对不是啥正常事情;并且,之前我可没少听说,之前你们经手的那个案子最后放走的练勇毅医生,最后是他给逼死的,无论是上吊自杀,还是割腕而死吧,那个练勇毅是馨婷整形的大夫,馨婷现在幕后的金主又是隆达集团,搞不好这个练勇毅是知道关于张霁隆点啥——这杀人火口的动机有了吧?更别说,我老早就知道说,他张霁隆在我们市局安插过卧底,到现在这个卧底是谁,谁也不清楚,但至于是谁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肯定是早就知道了乐羽然娘儿俩在你手上。

你说,换谁谁能不怀疑他啊?」接着赵嘉霖又严肃地看了看我,「何秋岩,你可别告诉我你真把他当成铁哥们儿啊?他可是当初能出卖自己香堂兄弟和帮派老大的人!你可别被他给算计了!」我苦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仔细想想,在怎么处理和张霁隆的关系上,赵嘉霖可比我清楚得多了。

而我顺了顺自己的思路后,对她说道:「我是感觉张霁隆不对劲……谢谢你啊嘉霖姐,谢谢你刚才帮我把整件事给理了一遍,还这么担心我」我最后这句话是随口之言,也是由衷之声,但赵嘉霖听了却似乎有点不大乐意:「欸?别自作多情啊!我可没担心你……」我看了看她,没怎么着脸上瞬间红了,看着她两颊泛起红云来,我心里突然也感觉到了一丝丝怪异的尴尬与紧张,我便转过头去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正冲着你刚才帮我把整件事给重新捋了一遍,我才更加确认,杀手不是张霁隆派来的」「嗯?你该不是是真对他那么信任……」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跟咱们这位张总裁接触久了,让我确实感觉到了很大的不对劲,可是到底哪不对劲、他对我是不是真的有所图我也说不上来。

就像你说的,他张霁隆,明面上是个大老板,说不上巨富但也是个大亨,暗处里这家伙位至江湖群雄、黑道一霸,啥啥都要这么就和我、帮着我这么个小角色是为什么,我一直以来都没想明白,但你要说他对我有什么所图、想让我去帮他干啥,这更是瞎扯——他之前说过,想让我在这F市黑白两道的斗法之中,帮他刺探一下徐局长那边的动向,让我给他做卧底,我一直都是严词拒绝,而且到现在来看,徐局长对他也没采取什么大动作,他也根本没针对徐局长做啥事……但抛开这个不提,今天这帮杀手,我很笃定,绝对不是他派的」「你真这么信任他?为啥呢?」「我就先说一个事情,你想想:他要是想杀了这母女俩,第一,用不着在咱们市局门口这么干——在你发现她们的那个分局也好,在这酒店里也好,他都能做到;第二,他要是想杀这母女俩根本用不着等到现在,如果练勇毅真是张霁隆给逼死的,为啥她们母女二人还能跑,跑得我们一组主动想找她俩都找不着?隆达集团的手段我知道,市政府有几个当官的,他们的儿子曾经想觊觎我妹妹和他女儿,最后被他轻而易举搞得家破人亡,却根本没人追究」赵嘉霖想了想,对我点了点头:「嗯……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好像是规划局也不是财政局的,那个唐局长,就是因为你说的这个事情突然身败名裂的」「对啊,他们家出事儿最开始就是因为他儿子。

所以顺着这个思路你想想,一个市级的官员,张霁隆都能这么收拾他,对于自己投资的医院曾经的一个医生的遗孀,他还用得着派人搞街头暗杀,还是在市局门口?我是没有他那么老江湖,但是如果换做是我,明明一件很简单就能把人搞疯搞垮的事情,却单纯为了杀人火口,而愣派人在市立级别的警察局门口开枪,我是会觉得太过扯淡太过招摇了。

至于他清楚乐羽然母女俩在我们这,我刚才最开始给他打电话,问他能不能把人送到这来的时候,他就跟我没避讳,他好像根本不怕我知道他在局里有卧底,而他刚才在咱们进驻这俩套房之后故意主动给我打电话来的意思,应该就是在告诉我自己跟我们刚才遇到的枪战没关系。

而且,我刚才注意看了,那个耗子说了自己是隆达集团的人的时候,你看乐羽然的表情,完全不在意,甚至她听说张霁隆派人来了,好像还踏实了不少;反而你再回想一下,你我刚进屋的时候,乐羽然面对咱们一个劲告诉她说『咱们是警察』『是来保护你们母女二人』的时候,她的反应是啥样的?」赵嘉霖想了想:「你的意思是说……实际上张霁隆并没有要害她的意思,甚至练勇毅也不是被张霁隆逼死的;反倒是有可能,刚才的杀手是咱们警察系统内部的人派出来的?」我抬手朝着她的嘴唇的方向点了点,并打了个响指:「这不就又跟『天网』的事儿对上了么!所以我才说,练勇毅肯定留下了关于『天网』的东西给了里屋这个妈妈!」赵嘉霖眉头一皱,显然心中一凛,点了点头,又对我问道:「那你说,这个练勇毅,他有没有可能跟天网有什么关系呢?」我疲惫地叹了口气,站起了身,走到了门口:「这个问题,就得待会儿慢慢问了」我一进屋后,看着正坐在床上大快朵颐吃着牛排和意面的乐羽然母女,我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能活着真好」的感慨。

但是再看看身边的这些人,菜鸟学警们死了一个自家兄弟,现在大部分都哭成了泪人;面前这俩被我救来的,又是对孤儿寡母;我身旁目前暂时能倚仗的这个,居然是前几个月还天天跟我打嘴仗的赵嘉霖,可她对这摊浑水也刚掺和进来没几天,很多事情不是她想不想得清楚、有没有预判的问题,而是她根本不知道、认识不到,更何况,尽管她确实跟我在那有些看似支离破碎的专案组里是一对儿搭档,却说到底,人家也只是来帮我的忙,我不可能万事都由着人家拿主意。

于是,此刻的我只能告诉自己,何秋岩你必须不能怂。

我要是再怂了,那其他人搞不好也都废了。

这对儿母女应该真是几天都没吃过饭了,除了我事先端到沙发前茶几上的水果她们来不及碰之外,放在送餐车上其他的什么烧鹅、鱼段、炸春卷、素烩汤、黑椒牛仔骨、生菜脆五花之类的一大堆东西,被这母女二人一通风卷残云,一少妇一幼女,身体里竟然藏了两头可怕的饕餮,我和赵嘉霖把这门口看着看着,还真怕她俩一时间吃多了撑个好歹抑或噎个好歹,于是我和赵嘉霖都有点看不过去,走上前一边给她俩倒着果汁热茶、一边劝她们二人细嚼慢咽。

等她们围着送餐车旋得差不多了,乐羽然毫不掩饰地对着半空连打了七八个饱嗝儿,又心满意足地懒洋洋躺倒在床上,依旧是鞋都没脱,弄得满屋子都是油烹酱炖的难闻异味,我和赵嘉霖只能转过身去捂着口鼻待了好一会;小娃娃倒是规矩,吃完了饭就跑去卫生间,先关了门,再打开排风扇,再听洗手间里的声音便是掀开马桶盖、扳下坐便圈,一身小声的噼啪轰隆、细碎的潺潺作响后,里面先后响起了马桶冲水、水龙头拧开、规规矩矩的漱口刷牙的声音,等门再一打开,小女孩已经抹拾干净,手上也带着剔透的水珠,又颠颠跑到乐羽然身边去,脱了鞋子和脚底已经蹭脏的粉嫩小袜,光着脚倚着妈妈钻进了被窝。

眼看练明雅这是刚吃完饭就困了,小孩都容易食困,但是我毕竟不是带她们来度假的,我转身就出了门,去了隔壁叫来了栾雪莹和杨沅沅,把练明雅抱到了她们房间休息,这边再一看傅穹羽的情绪调整得差不多了,就把他叫上跟着我回了房间。

「乐羽然女士,茶足饭饱了,闹也闹过了,咱们该聊点正事儿了吧?」等我回到618套房之后,看着依旧懒洋洋的乐羽然,我便搬了电脑桌前的老板椅,坐到了乐羽然的床边,对她正色说道。

「哎,你再等会呗,小何警官……哎——哎——哎呀哈嗯!」说着,躺在床上的乐羽然还打了个极其浮夸的哈欠,吐沫星子都顺着张开后裸露出的上颚喷到了章渤的脸上,「我这刚吃完……哎呀!真得劲儿!让我歇会儿行吧?话说你找着地方也真不赖逮!这新开的?想我乐姑奶奶也是从小在F市长大的,都不知道有这么好的地方……而且小何警官你可真行啊,张老大那么大的人物都跟你有这么铁的交情……」跟在我身后的傅穹羽面色铁青,极其不耐烦地咬着牙看着躺在床上抻筋的这女人,尽管他在强忍着,但却也忍无可忍,哑着嗓子说了句:「秋岩哥,嘉霖姐,我真不明白,就这种烂人,咱们把她带来干嘛呢?除了撒泼就是占便宜,闹起来连自己女儿都不管。

我刚和雪莹问了那个小明雅,之前在人体器官工厂的时候,这女人就总丢下自己女儿一个人不管,到处找那些叔叔、爷爷们『做游戏』;把那些流氓们服侍明白了,就自己抽烟、喝酒、吃好东西,女儿饿着了根本都不管,还为了让那帮卖器官的娱乐,主动把女儿脱光了,任由那些老男人上手摸,脱裤子蹭!要我说,干脆把她丢到外面算了!」我是看出来这女人不太靠谱,但没想到她穿得光鲜亮丽的,人性居然是这么恶劣;在我身边的赵嘉霖也挺懵,她可是第一个见到还知道乐羽然就是练勇毅的老婆的,而且她先前看待乐羽然,是真心觉得这女人可怜,没曾想她一个当妈的,居然干得出来纵容别的男人亵玩自己年幼女儿的事情。

但我嘴上却在尽量不去多说什么,毕竟我把她带过来,并不是要抨击和审判这个女人的人性的。

只不过看着她的模样再加上听了傅穹羽的话,心里的不爽也快要到了再添一把柴禾就能燃着的份儿上。

但没想到躺倒在柔软席梦思法兰绒皇后床上的乐羽然也真是没谱到祖坟上头了,毫不在意地抻了个懒腰之后,直接就把遮胸高沿底露腰的貂绒夹克脱了——看这件貂绒外套绝对是便宜不了,但是一如街头旁胡同口过了一辈子、常年出入于各大老式百货圈楼的那些又骚又飒、面容姣好身材环肥燕瘦却满嘴脏话荤口的女人一样,总能把几千几万的衣服,穿得跟十几块钱的一般;再里面是一件鸡心领的毛衣和黑色软棉衬衣,裸露锁骨之上围着的那条浅蓝色丝巾也被她解开了,零下三十多度的天气穿着这样一身儿,也真难为她;紧接着,她身子一翘、饱满胸脯一挺,双手向后一探,再躺下后左手朝着鸡心领里一伸,直接把一件除了胸前正当中各挡了一只棉绣蝴蝶之外尽是透明薄纱的黑色胸罩掏了出来;外面的那层内绒皮革裙也被她脱了,又终于是踢掉了那两只高帮黑皮靴。

做完这一切,女人浪荡又不屑地看着屋子里的我和赵嘉霖以及傅穹羽,笑道:「哼,姑奶奶爱干啥,你们管得着啊?甭说是你们这帮条子了,练勇毅那个死鬼都管我管不着呢!我先前迷了心窍,寻思能钓个精壮野汉子,那曾想那缺妈损玩意居然是个偷肾卖器官的,可我要是不借那帮人玩玩屄、不让他们在我闺女胸前屁眼旁蹭蹭朖子,我和崽子俩能活到现在?我俩自打被抓到被你们条子给救出来,跟咱们一起被抓进去的,又不是没有被掏了肠子肚子之后翘辫子的!那时候你们这帮戴大檐帽、端黑炮的,在哪儿呢?更别说我闺女现在还小,啥都不懂,就当是那些叔叔爷爷跟她闹着玩、做游戏,她下面毛都没长呢,鸡巴插都插不进去,那也没被占啥便宜不是?这他妈有啥的了?姑奶奶我九岁就出来干这个了,人一辈子谁不肏个屄、亲个咂的?这对你们来说是磕碜事儿,对我可不磕碜!现在不是流行什么性教育么,我就给闺女当是提前『性教育』了还不行?就知道说风凉话!行啦,让姑奶奶我睡一觉再说吧!我看得出来,你们就算是不想杀我,也得为了你们想要的那破玩意保护我不是?快滚快滚!告诉你们,看了姑奶奶我身子可是要付钱的,我可要脱裤子露腚了啊?」这话说的真没法听,就算是过去在警专的日子过得极其荒淫无度的我和傅穹羽——我估计傅穹羽的日子过得也没比我正经到哪去——都觉得这乐羽然说的话极其不堪入耳;但我也听出来了,一个是这女人在认识练勇毅之前好像也不是什么一般人,她跟那练勇毅的相识和结婚的流程,似乎不是很正常,再一个就是练勇毅应该是真给了她什么重要的东西,而她也是看人下菜碟,知道了我们不会把她和她女儿一杀了之,还要保护着她、还好吃好喝供着,她便仗着自己身上的东西,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我没跟你开玩笑,乐女士!」我站起身,一拳打在乐羽然脸畔的枕头上,对着她大吼了一声,给她果真吓了一跳之后我又回到椅子上一屁股坐下,冷冷地看着她,「你现在也看到了,你自己也知道,外头有人要杀你,并不是闹着玩的,为了你和你女儿,还死了我们一个兄弟和警局的一个前辈。

之前我决定派人把你找来,既是这位赵警官认出了你是我办过的关于练勇毅的案子中练勇毅的妻子,也是你当时跟赵警官要求要我们保护你……」一听我这么说,乐羽然居然立刻炸了毛:「欸?我啥时候要求你们这么干了?我可没有啊!是你们的人主动把我拽过来的!可没求着你们干啥!」因为事情发生太多了,我心里其实也比较急,所以先前早上赵嘉霖怎么跟我说的要把乐羽然弄来,我这会儿已经忘了,当着乐羽然的面儿我又不好再跟赵嘉霖勾兑,因为这样的话气势肯定要落下一半。

索性我直接不讲道理地把手一抬:「行,那就算你没跟我们赵警官提出要求,这更好了,因为保护你本来就不是我们的责任和义务,你如是一说,我心里更有数了。

你配不配和我们无所谓,时间紧迫,我们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有好多事情可以做。

你可能觉着你身上有什么东西是我们必须拿到手的,可在我们看来,我们必须从你那得到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真相。

只不过,知道真相的方式有很多,我们也不一定非要从你这得到,大不了绕点弯子而已。

我们这些人也算保你一程了,这间和隔壁那间套房,是这的老板张老大给我和我这帮弟兄们开的,不是给你开的,不过你放心,乐女士,我会告诉他们让你和小明雅住到明天的这个时候的」说完,我又站了起身,把椅子推进了电脑桌下面,转身对赵嘉霖和傅穹羽摆了摆手:「咱们走吧,告诉栾雪莹他们收队,把小姑娘给这娘们儿送回来」傅穹羽不明就里地看着我,赵嘉霖也有点震愕,他俩一看我脾气上身的模样都觉着我是在玩真的,事后赵嘉霖告诉我她心里还帮着我捏着一把汗。

——怎么回事呢?因为赵嘉霖从兴业路分局那头过来之前跟那边的刑侦队打招呼、让他们先把乐羽然收到羁押室,尔后章渤秦耀他们几个又去把她们接到我寝室,跟上峰打的报告也好,跟兴业路分局那边填的移交申请表,都是把乐羽然母女按照「保护案件证人」的身份定性的。

根据法律法规,保护证人这个程序一经执行,且只要证人本人表示自己提供的证词还有任何遗漏、要补充的情况,那么警检法等相关案件经办和接收部门就只能一直保护着证人的人身权益不受威胁。

而对于一个案件和与此案件相关事宜的有效追诉期为二十年,且司法机关享有追诉保留权,所以不仅是警察系统,检察院、和法院也一样,就怕遇到这种混不吝的滚刀肉似的证人,有时候因为某些大案要案遭遇到这样的证人,被他们拖个十年八年的情况都有,因为对他们而言反正自己只要拖着赖着不开口或者不完全把事情和盘托出,你们警检法机关就得养着我,就我所知,全国范围内还有不少对司法部门人员提出譬如帮其还债、销案、取消债务、甚至是要求女警官女检察官女法官陪睡,当然基本上没有一个是被应允的就是了;而就他们这么折腾,警检法机构还真就必须在追诉期内受着他们耍赖,因为只要相关办案人员胆敢懈怠,就算是玩忽职守,属于渎职罪,别说是机关内部要处分,搞不好还要吃官司坐个两三年的牢。

于是全国上下,尤其是在两党和解之后,有好些案子的主犯真凶、主办警官、检察官和法官在证人这样的死拖硬赖下都去世了,被供起来养着的证人却还没把证词说干净,这样的事情都有。

可我之所以敢这么发脾气这么作,就是我吃定一点,而赵嘉霖和傅穹羽可能都没意识到:我猜这个乐羽然应该不懂法。

毕竟她自己说的,她「九岁」就出来卖春当幼女娈童,所以即便是后来她嫁给了练勇毅、当了著名医疗机构主任整形医师的太太,别说她对法律应该一窍不通,我估计这娘们儿应该连字都认不全。

「哎哎哎……那个,何警官啊,你……你别走啊!」果不其然,乐羽然一见我要走,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嘴上却还一套一套的不饶人,「你……你们就这么走了是不对的!你们警察不是有责任和义务保护全体公民吗?」「嗯,我们是有责任和义务保护『全体公民』,但不是某个个人啊。

而且说到底,你不也没报警么?你不也没跟咱们提出要求保护你么?这是你刚才自己说的吧!」我转头看了看乐羽然。

乐羽然一下子吃瘪了,干咂吧嘴唇不知道该说啥。

「行啦,请您住这么好的地方、刚才还吃了这么多好吃的,我们市局也算是仁至义尽。

局里还有事儿呢,忙去了」说着我就拉开了房门。

「别介!何警官!我说!我说!你们问我啥我说啥行吗?我把我身上带的那个东西也给你们!」「你早这样不就得了?」我直接把门砸上,怒冲冲地走回到乐羽然身边,再次扯了椅子坐下。

乐羽然一看我是真生气,她也就不装了,怯生生地对我说道:「我……我真不是不说,何警官、赵警官,还有这位……小警官。

只是这阵子我和女儿我俩又是东躲西藏、又是在人体器官工厂那样的狼窝虎穴里还得担惊受怕、还得伺候着那帮又狠又坏的骚老爷们儿,多少天了,没睡过一个整装觉、没吃过一顿饱饭……我刚才也不是故意使脾气,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但我是真困了……」「等问完了话之后,我会让你好好休息的」「那好吧,我先说吧……」乐羽然这一会儿脸都白了,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的,「那……我该说啥呢?哦对,您问我啥我说啥吧!」等我刚要说话的时候,这女人又打断了我的话,「这么着吧,我还是先把练勇毅那死鬼给我的东西交给你们吧……说实话,这玩意或许是个保命符,但同时对我来说,也跟个炸弹似的……」「他给了你什么了?在哪呢?」我顺着她的话,便接着问了下去,只见她那边刚说完话,便伸手在腰间摸着。

「您等一下啊……您……要不回避……算了,您也不用回避了,我怕您再误会我又要赶你走……」紧接着,乐羽然半跪着起了身,而她之后的举动,让同处这套房里的我们其他三个人,都不由得面红耳赤:乐羽然竟然三下五除二,果真解了自己的腰带、把打底裤一脱之后,二话没说就把那条紧身保暖黑色羊绒裤袜往下一推、然后一扒,露出了里面的那条完全对她那刮过黑森林的淫穴壁垒暴露得一清二楚的薄纱透明内裤;而她似乎是嫌我们仨看她的私处看得不够清楚,随即又毫不犹豫地把那条透明内裤也给脱了,并微微坐下一点,对着我们仨的目光,就扒开了她那外面肌肤黝黑、内里左右各自红肿的阴蚌。

我原本怒火上头,面对这样骚浪的动作,脑袋顶上的怒火被瞬间压到了胸口,一方面我心跳骤然加快,另一方面一股老血差点没从肺子里喷出来;再一斜眼,赵嘉霖的脸也红了,但比起女性性器官对男性的天然的冲击和吸引,她的脸红更像是嫉妒和愤怒的绯红,而她此刻也在斜眼看着我。

「看什么看!就你们这帮警专生一天天的,这个你没见过啊!」赵嘉霖盯着我半天,然后突然转身迈步,走到了傅穹羽身边,猛地用力抬手扒拉了一把傅穹羽。

而傅穹羽这小子这一会儿倒真是看着乐羽然裸露的下体看得出,教赵嘉霖这么一扒拉再加上这么两句训斥,小傅回过来后看了看赵嘉霖,再看看我,一瞬间那脸色简直比枣还红。

正在我寻思着等今天晚上忙得差不多了、高低得为这次小傅替我被冰格格给出了邪火的时候,扒开自己阴道后,用着右手食指和中指在她那淫壶膣腔里一通乱捅乱搅的乐羽然,顶着满额头的汗珠叹了口气:「嗬!还真不好弄出来……何警官,给!」接在我面前不远就响起一声突兀的「啵」声,我回过一看,就见到乐羽然刚从自己阴道里拔出了一只用两个安全套交替着头尾方向套着的紫色的胶囊形状的塑料块,最外层的那只安全套紧紧地系了个螺旋活扣,而在那上面,除了乐羽然的亮晶晶反光的体液之外,上面还挂着几小块「豆腐渣」,随着她把那东西拿在手里、裤子都没穿好挥着往前挪腿而递给我的同时,一阵浓厚的腥臊气味瞬间就传入到了我的鼻息之中。

我心绪复杂地看着眼前还裸着下体的乐羽然,正寻思着该不该把乐羽然手中这着实令人生理不适的东西接不接过来的时候,赵嘉霖先不乐意了:「练太太,你还是在逗我们警方玩呢吧?你的意思是,练勇毅生前在你准备带着女儿离开家的时候,就给你留下了一只跳蛋?」「不是,哎呀……这不光是跳蛋!」乐羽然看了看眼前的赵嘉霖,忽然又看向了我,然后低下头才意识到自己还光着屁股,饶有意味地再次看了看我和赵嘉霖一眼,笑了笑之后,吐了吐舌头穿好了裤子。

等她重新套上打底、扎好腰带之后,用着长指甲在两层安全套上先后一划,再一撕,就从里面把那个紫色胶囊状物品取了出来,「这是跳蛋的盒儿!」赵嘉霖听了,又白了我一眼,然后继续比我还不耐烦地说道:「那不也是没什么用的东西么?乐羽然女士,您最好给我们点儿有用的东西行么?」但是赵嘉霖那边话音还末落,乐羽然就把那个跳蛋盒拧开了——那里面,竟然藏着一只优盘。

这下我和赵嘉霖跟傅穹羽,咱们仨都没话说了,能把一只优盘放进情趣玩具的盒里后,在藏在阴道里,这样的绝招似乎也真就乐羽然这样的女人能想得出来。

乐羽然把那只优盘从胶囊状盒子里取了出来,举到我面前,还乐呵呵地说道:「哈哈,实话实说,这玩意终于从我裆间这里头取出来,还真有点不习惯,下面一下子空虚了好多,而且这几天被人体器官工厂那帮禽兽畜生们肏的时候,这玩意也搁里面顶着来着,好在他们也没管这个,只觉着是我是骚浪贱、玩得开才这样,要不刚才我也不能费这么老大劲才取出来……哎我的天,被他们怼得太往里了……但你们放心,这两层套儿绝对给他们射的那股馕黏糊头隔开了,渗不到里面去,而且我每次趁着自己洗澡的时候,都拿出来洗了,绝对干净。

何警官、赵警官,你俩赶紧看看,还能用不?」我刚要抬手去接,赵嘉霖直接一把将优盘抢了过去,回身一推我,把我身边的老板椅挪走后,就窜到了电脑前,背对着我冷冷说道:「你看看该问她啥就问她啥吧,这玩意我帮你看看」没等我搭话,赵嘉霖又侧过脸来看向乐羽然:「优盘有密码么?」「哎呦,」乐羽然猛地一拍脑门,「你看我这记性……您二位警官等会儿啊,我想想……」结果愣是想了将近十分钟,乐羽然居然是一点,哪怕一个数字都没想起来。

但她在哪吭哧瘪肚地会想着,又看了看我和赵嘉霖的状态,她这会儿跟刚才可不一样,她现在是真怕我俩拂袖而去,所以又立刻羞赧地说道:「真不好意思,我这人吧,没上过几天学……我自己花钱都不算价格不计数的,那个谁,我家那个死鬼练勇毅给我这优盘的时候,其实我就没记住,我光寻思着他还给了我将近二十来万块钱,我光着急花钱享受来着……密码我……我这……我是真没记住……」「一点都想不起来?」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败家的女人,要是没有密码,这优盘的用处还真就不如一只跳蛋。

「确实一点都想不起来!」「那行吧,你也别着急」赵嘉霖说着就准备关电脑、站起身,「咱们拿到网监处去或者专案组去,让他们破解不就行了么」「不行」我连忙摇摇头,「这玩意还真不能轻易拿到网监处和专案组去」赵嘉霖不明所以地看着我:「为啥啊?」我想了想,走到窗子前面,对着赵嘉霖指了指。

赵嘉霖立刻就明白了,也无奈地低下了头——可不是么,局里甭说了,本来就有窗户,我这早上刚跟赵嘉霖说的把乐羽然母女接来,中午刚到我宿舍没一会,出门就遇上刺客了,谁知道如果我把这优盘拿到局里去,搞不好都不用上楼、我都不用跟白铁心见着面,就会有人知道我拿到了这个东西;情报局更别说了,如果没有内部人给天网的人开窗户,先前专案组那么老些人是怎么不明不白就死掉的,就算是点子寸劲,那也得是整个国情部集体祖坟被炸才能遇上的血霉。

而除了这个,说实在的,白铁心那天晚上把我领到砂舞厅时候的举动,让我实在是有点不舒服,到现在我心里还存着膈应,我倒不是觉得我这兄弟会出现啥原则问题,虽说他之前跟苏媚珍睡过、现在跟沈量才打得火热,但是轮情份,我和他又是一起打过群架、又是睡上下铺、又是睡过一个被窝,说直白加难听点,做爱的时候都隔着小C的盆底肌擦过对方老二、撞过各自朖子的连襟交情,正因为我还是比较看重这样的交情,我是打心底在短期内有点不想跟他见面。

我想了想,又对乐羽然追问道:「不是……乐女士,练勇毅把这优盘交给你的时候,告没告诉你里面是什么东西啊?」「他没告诉我啊,他给我的时候就是跟我说,这里面的东西对我们母女俩来讲,能保命,但他还说:第一,就算告诉我这里面存的文件是啥,跟我说了我也听不懂,第二,他告诉我说我知道的越少越好」「那您看好说歹说,练医生跟你也是好些年的夫妻了、在一起都有女儿,您对数字不敏感的缺点,他也得知道的吧?」「嗯,所以呀,他之前活着的时候总说我哪哪都好,还说我干啥他都能原谅,我跟他在外头各玩各的,他找娘们、我勾搭汉子他都不管,唯独我这在数字上脑子不灵光的事儿让他实在是受不了」「那他告诉你密码的时候,总得给你点什么好记的提示吧?」岳玉然看着我和赵嘉霖又回想了片刻,接着她眼前一亮一拍手:「嘿!我怎么把这个忘了?我想起来了……他好像是说过,这密码是个日期,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跟你们警察有关的一个日子,还是个大日子!他说是个当警察的都应该知道!但是再剩下,我就真记不住了……就我这脑子,我有的时候瞅我自个我都上火……」「跟警察有关的大日子?」我挠挠鼻子,一时半会想不出来是啥。

「警察节?等我试试啊,」赵嘉霖说着就把优盘插到了电脑上,「我看看……『0110』……妈呀,这是八位的密码!」「八位密码那肯定是带年份的,」傅穹羽这会儿没事儿干,在一旁吃着水果干闲着,一听我俩讨论起密码来,他总算有了参与的话题,「秋岩哥,能不能是您外公夏老先生的生日啊?」「也有可能哈」我马上对赵嘉霖说道,「你试一下,『19600423』,看看行不行?」「好的,稍等啊……」赵嘉霖在键盘上飞速打下这串数字,敲了回车,电脑屏幕上果断显示出一套红条,随即赵嘉霖摇了摇头,「不对。

不是你外公的生日」「那能是啥日子呢……」「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呀,我该问谁去呀……」赵嘉霖嘟着嘴悠悠道。

在一旁的傅穹羽突然乐了,看着赵嘉霖摇头晃脑又嘟着嘴的样子,冷不丁说了一句:「我发现一个事儿,嘉霖姐,你外号叫『冰格格』,你跟别人说话也都冷冰冰的像座冰山,但你一跟秋岩哥说话的时候,样子都贼萌!」傅穹羽说完了这话,半坐在床上的乐羽然也乐呵呵地笑了个不停:「哈哈哈,我也发现了!要不人家俩人才是一对儿呢?」「谁跟他是一对儿啊?」「你谁跟她是一对儿……」我和赵嘉霖异口同声地看着乐羽然说道。

但紧接着,乐羽然便笑得更欢了,而我和赵嘉霖相互看了看对方,脸上似乎也都有点热。

我接着就给乐羽然解释着:「您别误会了,我和赵警官我俩只是现在在办某件案子的搭档……咳咳……而且人家都结婚了,我也有女朋友」但是解释着解释着,我就突然感觉舌头有点滞涩,也不知是因为我意识到了实际上我并没有必要跟乐羽然这么个不太相熟的路人解释什么,还是因为自己并没拜托刚才那一瞬间的尴尬。

乐羽然一听我这么说,也就没再在这个话题上起什么哄:「嗨!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那我可能是看走眼了……我是觉得你们俩确实挺有默契的,还以为你俩是热恋的状态呢。

那她结婚了咋不戴戒指呢?」我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乐羽然说话,而且这么聊天,也算是能拉近点跟她这个滚刀肉类型的证人的距离:「您啥时候见过开枪的成天戴个戒指?好莱坞大片里的黑手党造型可不可信。

再说了,您不也没戴戒指么?」「我还用得着么?练勇毅那个坏家伙都死了。

我现在改合计的,是等这事儿过去了,我要是能带着崽子好好活着,是自己一个拿着那些钱过点儿风骚风流的单身生活、然后夜夜做新娘,还是再找个更有钱的傍上、再去做这无忧又无聊的家庭妇女呢!」而在我和乐羽然聊天的这工夫,赵嘉霖则是回头呵了傅穹羽一句:「你的话可真多!我发现了,你们重案一组新来的小孩,一个个的都跟这何秋岩似的,说话没谱还招人烦!真是一个模子批量生产的!再瞎说我可踢你!」一番话说得傅穹羽连声告饶,又无奈地讪笑两下:「我错了、我错了,姐,我不瞎说了!」「行了,秋岩你先和乐女士聊着吧,我在这儿自己慢慢试」赵嘉霖再回头看了我一眼,对我点点头,然后继续转头思忖着:「是个当警察的都应该知道……」我又从旁边的餐桌旁扯过来一把椅子,放到乐羽然面前坐好:「来吧,乐女士,那咱们现在正式开始进行刑事案件处理意义上的讯问了,我旁边这位傅穹羽警官会帮着全程录音并进行手动打字记录,从现在开始您说的所有内容将会具有法律效益,我希望您保证您说的话真实、详细」「好的,何警官,我绝对保证配合」我又对傅穹羽打了个响指,等傅穹羽点头对我示意录音已开且做好了敲字笔录的准备,我又转过头对乐羽然询问道:「好的,您是乐羽然女士对吧?」「是」「年龄以及出生日期?」「三十岁。

生日是9月10」「您的职业是什么?」「家庭主妇」「嗯。

请问您和罗佳蔓遇害一案的嫌疑人、已身亡的练勇毅的关系是?」「夫妻」想了想,我还是先问了一个关键问题:「练勇毅生前给人转过三千万块钱,收款人写的是他的弟弟,这件事儿您知道么?」乐羽然一听,下巴差点没掉下来:「多……多少?三千万?这家伙能有三千万块钱?这个该死的哈!成天还说我败家,没想到他这么多钱没告诉我!」「他把钱给他弟弟了,这事儿你知道吗?」「呵呵,这我可真不知道,而且这个死鬼啊,压根儿就没有弟弟」「没有弟弟?」我心头一紧,但也毫无办法,两党和解后彻底开始政党轮替的步骤后,全国范围内的个人信息才开始录入网络,但是要再往前捯饬,几十年前那些用纸质记录的档案,放到全国各地去,都是一笔烂账,有些事儿真是想查都差不明白。

前几个月艾立威就是曹虎的这件事能查出来,而且还能把他父母当年在村子里的那些陈年旧事查了个一清二楚,真是老天爷眷顾我何秋岩了。

而练勇毅这家伙过去家里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地里几头牛的事儿,真乃一团看不见的乱麻。

「对,没有弟弟,只有一个姐姐,他亲口跟我说的,在他十岁左右的时候他姐姐跟同学去爬山,晚上的时候突然从山上飞下来一辆货车,直接给他姐姐跟她同学一并压死了」说完了乐羽然还在那自己叨咕:「三千万块钱……也不跟我说一声……指定是给外面哪个小骚狐狸了」「那他给你留了多少钱?」「也就……几十来万吧,」——这不少了,「二三十万?我说,何警官,饶了我行么?我数学真不好,我对算数的事情真的捋不明白!你这么着,你要是不信我的话,你们去银行查账行么?银行卡就在我女儿衣服里层那块儿打补丁的位置,我给缝了个兜,你们去拿」「行了行了,不用」我摆摆手。

看乐羽然的表现并不像在撒谎,可是这三千万块钱,账面上这么一大笔巨款,也不可能就这么不翼而飞了吧。

但是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也没用,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于是我便往下问道:「您二位结婚多少年了?」「呃……这个……我俩没办婚礼……」「那您二位总该有结婚证吧?如果是『夫妻』关系应该是有结婚证的,否则只能算是同居关系」「哦,证领了。

大概是五六年前吧,因为有了崽子雅雅,考虑的将来还得送她去幼儿园还有上学的问题,才领的证」「那您二位是十年前开始的恋爱关系,过了五年才开始领证……」「欸,不不不,要算是恋爱……嗨,其实我俩那也不算恋爱吧?他一开始就天天过来找我打炮儿。

要从第一次跟他上床肏屄开始算起吧,那应该是十二年前了……」我刚要发问,我身后的傅穹羽都懵了,平常这小孩也是比较文静内敛,虽说也是警专升过来的但是脸皮明显比秦耀他们几个、还有我这样的平时多少也有点不着四六的薄多了,他这会儿发着颤音叫了我一声:「秋岩哥……这……这话……怎么……」「没事儿,你就按照『开始保持男女关系』记录就行了」我接着又对乐羽然补了一句,一是正常的走程序,二来也是为了往下铺篇:「十二年前,您认识练勇毅,前些年才领证,那这里面您还有什么需要详细说说的么?譬如说你们两个的认识简要经过啊、你们二人关系好坏什么的」我这一问,乐羽然还真就往详细一说,结果她这么一说,跟我听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和亢奋、同时我后背上那冷汗也是一阵一阵的,直接浸透了我的贴身背心和高领羊绒衣:「哦,是这样的,我家里是做文具批发和日用品小买卖的,打小我不爱学习,我父母忙生意也不咋管我,后来他们俩半夜开大货车,在K市旁边的盘山道上超速了,从山路上滚下去摔死了,从那以后我就自己一个人了。

我十二岁出来混,十四岁的时候就被人勾搭上破了处,十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卖了……」跟我刚才想的没错,刚才她说自己九岁就当雏妓完全是夸张,而乐羽然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心思,还仿佛把这件事当成什么光辉历史一样找补着,「——哦,刚才我说我九岁出来干这个,那又不是打本垒,那时候我是帮着那些个年龄比较大一点的大老爷们儿嗦楞个鸡巴啊、撸个管儿之类的,或者也是用奶头蹭蹭马眼,那这个换一顿牛肉面啦、奶油蛋糕啦、糖果啥的吃,没后来那些事儿……但后来我就算是出来卖,也不是说跟人家别人一样,我家也穷,买不起像样衣服、也不太会来事儿,去人家那夜总会什么的面试,人跟我说三句话就把我撵走了;然后我也不懂行情,出去跟着睡的就还是那帮得靠着领老年保险的老大爷或者挣不了几个钱儿的工人啥的,干一次就管人要八十块。

我那时候岁数小,不经折腾,完后白天趁着游手好闲的人多去卖屄,晚上就找街边小酒吧小舞厅啥的去蹦迪。

结果后来有一次,那大概是我十六岁了吧,我喝酒的时候就被下了药了,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人关笼子里了,定眼儿一瞧,差不多那是在郊区的一个大帐篷里头,周围差不多少说得有五十多个小姑娘跟我一起被关笼子里,衣服裤衩啥的都扒光了,吃喝拉撒都在笼子里,一人脖颈上一个狗链……」「是不是得说点儿重点啊?这些事儿,跟练勇毅又有啥关系?」在一旁的傅穹羽红着脸看着乐羽然说道。

我直接对傅穹羽摆了摆手:「你别说话!」转过头来又对乐羽然道,「您请继续,您说的这个地方,可是之前在城西和北郊那边城乡结合部,经常出现的地下女奴交易市场吧?」——傅穹羽是不知道、在一旁边猜着密码边斜耳听着的赵嘉霖肯定也不知道我为啥对这些看着不搭哏的乱七八糟的脏事儿这么感兴趣,可我却从乐羽然的经历里嗅到了一丝丝熟悉的气味。

「哎呀,你知道这地方啊?」「对,就在去年我刚听说过」「嗯,就是这么个地方,那地方对我来说真是变态!谁曾想后来在风月场上她们居然还挣出名堂来了,这哪说理去?一开始我挺害怕的。

后来我一看那个地方的管理对我们也不打不骂的,还供吃供喝,我也就不害怕了。

本身我当时都十六岁了,可能是当时被卖的那些女孩里面岁数最大的了,而且我一看他们除了衣服不给穿之外啥都管,那大帐篷一搭、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我在外头过的最好的日子也就这样了呗。

唯独就是遇到买主了,得卖色相,遇到口味重的,还得在人前表演拉屎撒尿,我也就在里面没闹腾。

后来有人看见我不作不闹,就把我买回去了——说起来那里面来买姑娘的人可多了!据说当初红党专政的时候管这事儿管得可严了,后来那四年让渡政府时期,新法律没出来、旧法律没人认,那家伙,这帮有钱的老色狼们和开妓院拉皮条的,他们可都得以了!一开始买我的是个五十多岁老大妈,人看着挺富贵,但就是成天脑袋上没个笑脸,跟谁都欠她十几万似的,她把我还有好几个姑娘圈到乡下一个舞蹈学校里面去,好家伙,买我过去合着是练舞蹈去了,还得学什么古典舞、民族舞,还得学礼仪、学穿衣吃饭、学写书法,穿的衣服还都是古装,我们那时候每天都得被她们找来的一个老师洗脑,告诉咱们必须把自己当古代的女人、按照古代的方法活……」「您等会儿——您还被香青苑弄去过?」「啊!后来我才知道那老太太是开香青苑的,好像叫什么……叫什么来着……对,叫『仲夫人』!但我不爱学那些玩意,我心说我在外面连学都不上了,你把我买来是让我给你卖屄来的,你还得让我学写书法?我不学她们就打,后来也不给我饭吃,那我也不乐意学,太累。

再后来那个老太太也拿我没辙了,没几天又给我卖回去了。

我也无所谓,我感觉可是被人扒光了关笼子里,都比在那个老太太的手下学舞蹈啥的舒服。

但这么说吧,我也不是自吹自擂,从小我就知道我长得虽然不算太好看的,但是起码长相也算中上等,我这出来靠奶子屁股吃饭肯定不成问题,所以没多久,我又被人买走了」乐羽然说着还很骄傲地笑了笑,对我问道:「你知道这次把我买走的是谁么?当年名噪一时的夜炎会!」乐羽然举杯子喝了口水,然后继续道:「但当年的夜炎会可不像后来,一开始他们也就只是个小地方,而且我刚开始进去的时候也没少受罪。

第一天被他们买过去之后没直接去接客,跟我一起被买的还有十好几个姑娘呢,他们先把我们也是圈到郊区,但不是学校而是一栋没人住的公寓楼,三户,十层。

给我们安排进去住之后第一天没给饭没给水,给我们饿了整整一天。

结果第二天给我们东西吃之后,饭还没吃完,哎哟喂,咱们这几个姑娘一个个的,身上又骚又燥的,那都不行了都,就这么说吧,我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呢,跟我一起住的那十几个姑娘就都开始脱衣服了,有几个一看旁边有脱光的,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不自觉的就相互搂抱起来了对着嘴亲起别的姑娘来了,毕竟咱们这些姑娘都好看啊,那女的,就我自己体会的啊,也挺容易喜欢同性的;完了再后来,就进来十好几个男的,这就不用多说了呗,转着圈轮着番肏我们。

等过去几个小时之后,躺在地上、满身是男的射出来的精粑粑的我再看看周围的其他小骚货们,我就明白了这些给咱们送来的吃喝里面有春药……」我不免叹了口气,因为这又是一段熟悉的故事。

只不过我上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讲的并不是夜炎会。

乐羽然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反正那里面有不少女孩还是处女,我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被弄到那个女奴交易市场的,在那样的情况下,她们集体肯定不愿意啊。

于是夜炎会的人还是,连着两三天不给吃喝,就干饿着咱们,等之后再拿来吃食,集体绝食的这帮女孩里,但凡有一个人忍不住吃了东西,其他人也就都忍不住了,吃了之后春药就给劲儿,然后就是再被轮番肏,然后就是再后悔……反反复复,最后终于还是去夜炎会里面招恩揽客了,而且等那时候她们已经离不开男人了,更确切地说她们是已经彻底离不开鸡巴了。

但我不一样啊,我本来就对这事儿不在乎,所以他们这么搞第一次的时候我就已经统一他们去卖了。

他们那帮老板啊、保镖啊,这哥那哥的,还都挺喜欢我,呵呵,别看我到现在,那帮臭男人的名字我一个也想不起来,但是他们的老二我记着我可是一个没落下,全都肏了个遍!」「哼,您说的还真是够详细的」我冷笑了一声,「那您是怎么认识练勇毅的呢?」「您看,您也着急了……这不就马上跟您说了么。

我十六岁被夜炎会那帮人买走,眼瞅着又过了三年多,夜炎会虽然说有了我们,但是当时的生意还是不太好,跟人家当年熊家哥俩、赵明浩开的洗浴中心又什么高档会所的根本没法比。

就我所知,他们的大老板对自己的生意急了,要照这样下去一年之内,夜总会里面的水电用度和包下我们这些姑娘的房租他们都要付不起了,合计来合计去,就寻思着给我们当时这些小姐们集体整整容。

当年练勇毅二十五岁左右吧,刚从医大毕业,刚开了个小诊所,也不知道是怎么着,听说好像夜总会里有人在饭局上认识了他,就把他介绍过去了。

夜炎会急用个整形大夫,也不管什么资历了,直接就招了他,但当时也没给他多少钱,好像到最后也就给了两三万块钱吧;而练勇毅也需要名声和积累生意,就答应了他们。

这么着,我俩认识的」「两三万块钱一次手术,也不少了吧?他后来的价位好像也就这样了」我问道。

「你理解岔了,何警官。

当时夜炎会里面有四十四个姑娘,他给这四十四个姑娘全体做手术,最后才拿了两三万多一点」「啊?」我有点震惊。

以我对这练勇毅的了解,他怎么说也是个财迷,他好色归好色,钱上面的事情也不见得短的。

四十四个人四十四次手术,还不算术后疗养,就两三万他就同意了,这事儿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

乐羽然马上给我解释道:「你得这么想:他那时候刚开个诊所,诊所里总共就俩人,他那时候除了是个医大高材生之外,他还有啥别的背景么?夜炎会好歹也是个黑道组织,虽然比不过当时的宏光、现在的隆达还有那帮朝鲜族的太极会,但弄他一个年轻整容大夫还是绰绰有余的,夜炎会点了他来干这个事儿,他不能不干,干了之后反而还可以卖给夜炎会一个人情,尤其是当初夜炎会有点揭不开锅,他这算是救场了。

再者,夜炎会的兄弟但是也不老少,而这些人,其中有不少都是咱们F市乃至全Y省的好些个阔太太们小白脸儿,他们能帮着把练勇毅介绍给那些阔太太,那么那帮老娘们儿以后做个什么微整、美容啥的,还愁他练勇毅没饭碗么?更何况相好的还能介绍给相好的、阔太太也能再介绍给阔太太,这算是不费力气就做了广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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