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了卷袖子，江小白冷冷地道：“我还没生下来时，他们都担心我可能会有什么遗传病。果然，我刚生下来，心跳和呼吸都好弱，狗曰的医生说我养不活。后来有亲戚告诉我，半个小时后，他们说我已经死了，不再抢救，可能是为了尽早下班！我中学才知道，刚出生就死掉的婴儿，在医院是很常见的，流产的胚胎更是多得数不过来，全都会包裹在医用垃圾袋里，等着专人拉走处理！”

周媛媛陪母亲在无锡南禅寺上香时，听到过很多女人泣不成声，进了殿门看了一眼，原来是参加水路法会，超送自己流产打下的孩子的亡灵的，从她们的无限悲痛和憔悴，可以看出来她们事后不得安生，时间越久越不安生。时间对于她们，并非治愈心里伤痛的良药。有个女人痛哭着求法师，一定要好好超送她的孩子，说她常常可以看到她的孩子，像个瓷娃娃，总是泪汪汪的光着脚，问她说：“妈妈，我好乖，什么错误都没有犯，你为什么要杀死我？”那女人说着哭得更悲了。

江小白比起那些要被江南名寺的高僧们，举办水陆法会，也就是大型佛事活动，才能超脱的那些孩子而言，命，要硬得多！江小白越发冷地笑道：“人呐，常常不如狗！多亏了我家的狗，从整整齐齐排列的，等着人来收的一堆医用垃圾袋里，凭借嗅觉把我找到叼跑了！狗啊，真的很有灵性的！我后来听说，狗能凭借嗅觉，感知到主人的脏器是不是病变了。这么一想，能感知我还活着，并没有死，就一点都不足为奇了！什么世界一流的科学仪器，都不如狗呢！我家的那只狗，是一只好大的可蒙犬，浑身的毛像是拖把一样，又叫拖把犬，是很忠诚、聪明的护卫犬、牧羊犬。它把我叼走躲了起来，它刚刚生下了小狗，小狗满月后，都被人抱走了。听邻居说，它喂了我好几天奶，我就健康地不得了了，哭得很嘹亮，它就很高兴地摇着尾巴，叼着我，把我送回了家。”

周媛媛惊愕莫名，有些泪目，感到他活下来，真的很不容易！又听他讽刺地说：“这还都不算什么！我是目睹频繁的家庭暴力长大的，所以，我对婚姻很有阴影。对！我父母没有离婚，他们受过高等教育，可能很有王室风范，像古埃及、大清国、霓虹国和欧罗巴的很多国家，都很崇尚近亲结婚的。可人家好歹没有家庭暴力！后来，我就逃出了家里，去乡下跟我奶奶过，就那段时光挺温暖的！我那只拖把大狗也被我带出来了，总是跟着我去上学，一直坐在幼稚园门口的石狮子旁等我放学，很多小孩就经常用大小石头丢它。它毛厚抗打，脾气好、不咬人，起身就走开坐到路的对面等我放学。而我那时候小，自己在幼稚园吃了营养早餐，中午又吃了午餐，午睡之后，上下午课，根本不知道去喂狗，直到放学，我那只大狗一眼就能认出我，立马起身跟我回奶奶家。”

“我小时候一直叫狗狗而没有给起名字，我那时候还小，常常甩了书包让大狗给我叼着，回家后吃我奶奶做的饭，我那只大狗一天就吃那一顿晚饭。后来，该上小学了，我父母认为农村的教育不行，又把我接了回去。又开始暗无天日了，常常目睹家庭暴力，我和狗常常瑟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周媛媛很是理解，很多的时候，越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越是内厉外荏，对待外人很绅士，关起门来，家庭暴力在他们手中，会登峰造极！没文化的人打老婆，打不出水平，只有有文化的人，才能打出高度！她小时候看过一部经典的家庭暴力电视剧《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那男主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关起门来对很是贤惠的妻子实施家庭暴力，那叫触目惊心！至今，都是她的噩梦。

“后来上中学，我的那只被我叫‘姨姨’，别人以为是‘怡怡’的可蒙犬，快要老死的时候，都吃不下饭了，动都动不了，每次我去上学，它可能是怕再也看不到我，总是费劲全身的力气，泪汪汪地抬头看看我。说起来，很让人泪目，有一天它突然站了起来，送我去上学到门口，泪汪汪的，我赶它回去。放学再回来，它已经凉透了。我哭了好久，我爷爷奶奶死，我都没有哭那么伤心。”

“我把它放在了一个大号的塑料整理箱里，埋在了户部山上。在里面放了很多它从没有吃过的狗粮。”

周媛媛已经泪目，她不必再问，那只可蒙犬，和城池里绝大部分娇生惯养的狗，非狗粮不吃完全不一样，平时吃的只是剩菜饭，顶多是主人分的新饭菜，但毫无疑问，那只可蒙犬更加地有人性！

江小白想到林志玲在一首歌的开头说“看着天空，就可以不哭”，抬头看了会天，觉得这招不灵。

偷偷侧身，用手背擦了液体，看向周媛媛，暖暖一笑，说：“所以，我觉得，有一天，我克服了因为童年的阴影，带给我对婚姻的恐惧，找到了生命的另一半，我一定要好好对待她，爱护她，绝对不要让她像我妈妈一样，服用氰化物去天国。也因为这，我从来不抽烟，回避了所有坏习惯。”

不顾周媛媛泪目，红唇轻启，欲言又止，江小白很是骄傲、自豪地说：“我克服生命中的阴影很有进步！而且，我很早就很有觉悟，哪怕这辈子只能做普通人，经济很拮据，如果，我这爱情小河边万年不变的旱鸭子，有着万世孤鸾之命的人，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另一半，那个女孩子又很爱买包包，我绝不会千方阻挠，会相对爽快地说：买！只不过，会强烈要求买我喜欢的颜色，因为，以后出去逛街，那包常常会是我拎着。却也不会答应什么都买，因为，惯坏了对方，自己只会有很多苦头吃，就是要两个愿望满足一个，适可而止，这样才最好。我对化妆品也很有研究！”

周媛媛微微一笑，道：“是的，你在我姑姑家，说面膜、胶原蛋白和化妆品，把她们全都噎死了！”

江小白嘚瑟着一笑，又叹道：“那徐志摩虽然始乱终弃，但他的诗和话，还是很值得咀嚼的，他在《致梁启超》中说：‘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的灵魂伴侣；得之，我幸；弗得，我命。’梁启超，是他追求林徽因的情敌—梁思成的父亲。他还在《迷藏》里说：‘让我花掉一整幅青春，用来寻你。’在《爱的灵感》中说：‘我是个平常的人，我不能盼望在人海中值得你一转眼的注意。’在《印度洋上的秋思》里说：‘月光你能否将我的梦魂带去，放在离她三五尺的玉兰花枝上。’可那个人怎么找，他并没有教。我是个愚钝的人，不知道她是谁、她在哪。只知道我是一团臃肿的凡庸，她是人间无比的仙容；但当恋爱将她偎入我的怀中，我也会变成天神似的英雄！”

文艺女青年周媛媛红唇微牵，微微一笑很倾城，她也很喜欢徐志摩的诗，生活中每个人都是诗人，只是没有表达而已。只是她笑得有些苦涩，因为，听眼前人的话语，他的意中人，不太像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