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九思”与“赵三曹”，还是有区别的，前者是名震江湖的武道大宗师，后者是曾权倾朝野，一只脚踏入内阁的部堂高官，这分量还是不一样的。

既然只是“赵九思”，那剑炉就以江湖之道接客。

念及此，韩五子便道：“赵先生今日前来，恐怕不是算准了我剑炉近日有要事发生而特来相助吧？实不相瞒，我剑炉如今已无当年鼎盛之势，为求生计，老夫几人合计之后，派遣族中青壮年子弟下山经营些店铺，如今在这水火山上，除了我们几个老铁匠之外，便只剩下些妇孺了，赵先生来此，有何贵干？”

赵暄心中了然，难怪偌大个剑炉竟显得死气沉沉，只怕韩五子遣散族中子弟，不仅仅是为了生计这么简单，怕的是将来剑炉覆灭之后，剑炉好歹能留个火种吧！

赵暄也不点破，招手把赵靖叫了过来道：“此乃劣徒赵靖，随赵暄习剑已有八年，如今已得见光精髓，只是手中尚缺一把趁手的好剑，赵暄此次带劣徒而来，不为其他，只求一剑。若有叨扰之处，还望韩老哥原谅则个。”说着，便让赵靖给各位长者行了个晚辈礼。

韩五子听闻，心下大为震动，却也知道赵暄所言非虚，赵靖体内气机浩然悠长，他怎会不知？越是如此，韩五子眼看着赵靖那张年轻的面孔，眼中更是浮现出不可思议之色，这才几岁，便得见光精髓？赵庭光于庙堂，与江湖都闯下了偌大名堂，未想调教了个徒弟，也是如此的出彩。再想我剑炉，何以衰败至此！

良久之后，韩五子说道：“寻常宝剑，怕是配不上赵先生高足，赵先生看此剑如何？”说着，便指了指岩浆池中那柄新铸成的宝剑。

慢说赵暄，便是余下几名剑炉老者亦是大惊失色，当下便有人道：“大哥，此剑乃我剑炉历代祖师之心血，即便赵先生对我剑炉有大恩，剑炉赠与摇光便已足够偿还恩情，我剑炉如今势弱不假，但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几人也是纷纷出言相劝，希望韩五子能收回成命。

不曾想韩五子却是极为固执道：“赵先生以为如何？”

赵暄也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最好不过！”

韩五子直白道：“好，不过老夫有几个条件。”

“韩老哥请讲！”

“令高足只能凭自己之力带走此剑！”

“理应如此。”

“还有一事。”韩五子接着道：“赵先生可知此剑剑胚来历？”

赵暄道：“听闻三百年前，天降陨石，坠落于韩国，当时剑池将陨石提炼成陨铁，铸成两柄剑胎，举国之力，将其中一柄铸成天下第一的獬豸，另一柄本想待周韩之战结束后，再行锻造，不曾想……”有关剑炉痛处，赵暄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

韩五子却是不以为意，道：“不曾想我大韩在大周铁骑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兵败如山倒，韩国就此随烟飘逝，剑池亦是一分为二，一成今日之汉州剑池，一成今日之剑炉，当年誓言，就成了笑话。我剑池祖先携獬豸至此，无颜再用剑池之名，故而创建了剑炉。百年前，大韩有复国之意，我剑炉自然鼎力相助，只可惜造化弄人啊。”

百年前，执金吾陈寒山篡位，致使天下大乱，七国遗民自认为这是复国契机，便纷纷率兵起事，可惜大周皇子天命所归，而后平叛四方，问鼎天下。自此之后，剑炉势力大打折扣，韩国亦无复国之望。

大周灭伪韩前夕，韩国派遣大司寇韩非至安庆府求和，被汉州剑池韩青所阻。此战天下瞩目，被视为剑池正统之争，韩青以剑道问之，不敌韩非，便以大周剑首的身份号令剑士，诛杀韩非，因此而得獬豸。此后，韩青因重伤不治而死，獬豸剑却永远留在了汉州剑池。

而韩非，便是韩五子的祖父，那一代的剑炉之主。

赵暄道：“如此说来，韩老哥是想让赵暄夺回獬豸？”

“不错，韩青已死于家祖之手，至于那所谓的汉州剑池，一群逆贼而已，而今势大，老夫也不强人所难，若是后辈争气，自会去证明谁是剑池正统。而今我韩五子唯有一愿，夺回獬豸！只是老夫力有未逮，只能请赵先生出手相助，若是赵先生答应，便请令高足——取剑！”说到此处，韩五子脸上皆是狠厉之色。便是之前出言相劝的几人，也是极为赞成。那獬豸剑，代表的可是剑炉的脸面，他们绝对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践踏。

赵暄点头道：“此事，赵暄答应了！”

“嗯？”韩五子没想到赵暄答应的却是如此干脆。

赵暄接着道：“实不相瞒，对于汉州剑池，老夫也是深恶痛绝。莫说是夺回獬豸剑，便是毁去那剑池，又有何妨？”

剑炉众人万万没想到，赵暄对于汉州剑池，竟是有如此大的怨念，心中疑惑，当下便暗暗猜测：“莫不是那群逆贼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

赵暄叹息一声，思虑飘回到了十余年前。

那是老夫一生的痛啊！